第136章 演变


然而,那边围坐在程溯周围的,除了主家亨利和新晋的福斯特太太,清一色全是男士,谈的都是生意经和时局。

名媛淑女们再是心生好奇或仰慕,也极重规矩,若无恰当理由或长辈引荐,断不能自己贸然上前搭讪,那不仅有失矜持,更会惹人闲话。

于是,她们只能一边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姿态,与身边女伴低声谈笑,或用着茶点,一边却不时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心里暗暗期盼着父兄等会儿与程生寒暄时,能否寻个机会,将自己也带过去,自然地露个脸,或许还能说上两句话。

亨利的订婚宴后,很快便翻过了年关,进入一九六六年。

殖民政府交通事务委员会在一片争议声中,竟然全体通过了星轮公司的加价申请,仅有一位民选议员投下反对票。

这如同点燃了积蓄已久的火药桶,公众压抑已久的愤怒彻底爆发。

起初是规模远超之前的大批市民走上街头游行抗议,高举标语,呼喊口号。

随后,情绪进一步激化,演变为有市民在公众场所发起绝食示威,以示最强烈的抗议。

殖民政府面对不断升级的对抗,采取了强硬手段,拘捕了带头的示威者。

这一举动非但未能平息事态,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冲突瞬间升级,超过千名情绪激动的市民与警方爆发了激烈冲突,街头一片混乱,砖石与警棍齐飞,呼喊与斥骂交织。

事态迅速滑向失控的边缘,为控制局面,警方不得已动用了催泪弹。

刺鼻的烟雾弥漫在街道上空,更加剧了恐慌与对抗。

这场大规模的骚乱前后持续了四个夜晚,港岛多处区域陷入紧张与动荡,商店闭户,交通瘫痪,人心惶惶。

最终,在强力清场下,骚乱逐渐平息,但代价沉重。

据报纸报道,约有1800人在此系列事件中被逮捕。

报纸连日以头版报道,社论措辞激烈,整个港城笼罩在一种凝重而焦虑的氛围中。

程溯果断给集团及旗下所有非必要员工放了假,唯独新成立的程氏安防不仅没有停摆,反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据程大汇报,这几日来自各方的安保咨询和订单激增,电话几乎没断过。

恐慌情绪蔓延下,无论是富商大贾、银行金库、重要仓库,还是担心产业被冲击的工厂主,都急于寻求可靠的保护力量。

程大按照程溯之前的指示,优先保障与程氏自身相关的重点区域。

即便如此,现有的人手也已捉襟见肘,程大带着那二十名仿生保镖骨干,几乎连轴转地部署、巡查、应对突发情况。

正在基地受训的大批新人,也被迫提前进入以战代练的状态,在严密监督下承担一些辅助性警戒任务。

程溯授意程大,在确保核心任务的前提下,可以适当承接业务,这既是实战磨练,也能让这家新公司在危机中快速树立口碑。

维多利亚学校和其他许多学校一样,宣布暂时停课,复课日期待定。

秦建华每日的课程表也暂时清空,只有家教老师还会在相对安全的时段过来,继续帮他巩固语言和其他基础知识。

程溯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通过电话掌控全局,雷震东亲自调整了布防,将别墅内外的安保加强了数倍。

港城风雨飘摇之际,远在河西村,却是另一番景象。

老秦家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老四秦江结婚了。

堂屋里,秦老头和秦老太穿着半新的衣裳,端坐在堂屋两张椅子上,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

下方,穿着红棉袄的新媳妇高晓梅,正被村里的婶子搀扶着,规规矩矩地给二老磕头敬茶。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小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抢着地上的喜糖,一片喜气洋洋的喧闹声。

只有站在人群靠后些的老大秦刚,和他媳妇吴柳,脸色有些勉强。

吴柳更是时不时撇一下嘴,眼神里透着不满。

新媳妇高晓梅是城里新来的下乡知青,模样周正,识字有文化,听说家里以前还是干部,虽说现在落了难,但那眼光和做派,跟村里姑娘就是不一样。

这彩礼,张口就要了五十块钱!在这河西村,乃至整个宏河县,都是顶了天的数目。

当初她嫁进秦家,彩礼不过两块钱,过门后第二天就早起做饭、喂猪、下地,哪有一天清闲?老二媳妇蔡小花也是个老实能干的,家里家外一把抓。

怎么轮到这老四媳妇,就金贵起来了?瞧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像是能干活的吗?

喜宴热热闹闹地散了,留下一地狼藉的碗筷、骨头和瓜子皮。

秦江早已迫不及待地拉着新媳妇进了贴满红囍字的新房,留下一院子的杯盘等着收拾。

吴柳看着那关上的新房门,再看看满院的杂乱,一股邪火直往上冒。

她插着腰,冲着正在默默收拾桌子的蔡小花抱怨:“瞧瞧,这弟媳妇可真会享福!进门第一天,屁股都没坐热就钻屋里去了,合着这残羹剩饭、刷锅洗碗,都该是咱俩的活儿?都是老秦家的媳妇,凭啥她就特殊?”

蔡小花手里不停,把脏碗摞到一起,闻言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小声道:“大嫂,少说两句吧,今儿个是老四大喜的日子,新媳妇脸皮薄,歇歇也没啥。咱俩快点收拾,收拾完了也歇着。”

“脸皮薄?我看是架子大!”吴柳嘟囔着,到底也不敢大声闹起来,毕竟公婆还在屋里,宾客也才刚散。

她愤愤地抓起扫帚,用力扫着地上的垃圾,把不满都发泄在了哗哗的扫地声里。

秦老太却独自一人慢慢踱出了堂屋门槛。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她眯了眯眼,热闹喧嚣过后,疲惫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东厢那间刚刚贴上大红囍字的新房,窗户上崭新的红纸剪花,在阳光下红得有些刺目。

那是老四的新房,也是建华以前住过的屋子。

老太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方才人多事杂,那份强撑着的喜气底下,始终压着点什么。

此刻宾客散尽,看着那熟悉的门窗贴着陌生的红囍,那份压抑的思绪便再也关不住了。

建华那孩子,跟着那位程同志,走了有段日子了。

港城,是个什么样?他在那边,过得好吗?会不会想家?天冷了知不知道加衣?程同志是体面人,应该不会亏待孩子吧?可那孩子走的时候,才那么小一点,话也不多……

想着想着,胸口忽然一阵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眼前猛地一花,耳朵里嗡嗡作响,院子里所有的声音,瞬间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她身体晃了晃,手下意识想扶住旁边的门框,却抓了个空。

“娘?”  正端着一大摞油腻脏碗往灶房走的秦海第一个察觉到不对,惊叫一声,手里的碗“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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