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敢作妖？让你拿命还！
“另，李红梅承认，此前伙同王建国共同欠下的一百元，也由其个人承担。”
李红梅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握着铅笔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钱秀莲的声音没有起伏，继续往下念。
“两笔债务合计，李红梅共欠王家作坊人民币一百二十元整。”
“此欠款，将从李红梅日后在作坊劳动所得的工分中进行抵扣。”
“在欠款还清之前，李红梅所得工分，不予兑换现金或实物奖励。”
“在抵债期间，李红梅需保证每日超额完成基础任务，若有怠工、懒惰、耍滑等行为，一经发现，罚扣双倍工分，延长抵债期限。”
“以上条款，均为李红梅自愿接受，绝无反悔。”
“立字为据。”
钱秀莲念完，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春花和王建军听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借条？
这就是一张劳动改造的判决书！
不仅要还钱，还得超额干活，干了活一分钱拿不到，稍有差池就要加倍处罚！
这日子，再无盼头。
比旧社会的长工还不如！
李红梅写完最后一个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瘫软地跪着，看着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
那不是字。
那是一张网，一张将她后半生都死死缠住，挣脱不开的网。
“写完了……妈……”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签名，按手印。”
钱秀莲的命令，简洁，冰冷。
李红梅在末尾，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可按手印……这屋里，哪来的印泥？
她正茫然四顾，钱秀莲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股子冷酷劲儿，让空气都带上了寒意。
“没有印泥，你没有手指头？没有牙？”
李红梅身体剧烈一颤。
她瞬间懂了。
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又绝望地抬眼，对上钱秀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底最后侥幸，彻底碎裂。
婆婆这是要她立下血誓。
要她用疼痛和鲜血，永永远远记住今天的耻辱！
她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随即，她抬起左手，将拇指送进嘴里。
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喉咙。
李红梅没有片刻犹豫，将渗着血珠的拇指，重重地按在了自己名字的下方。
一个鲜红的、刺眼的血指印，烙在了那张薄纸上。
一纸血债，就此成立。
钱秀莲走上前，弯腰，将那张写着李红梅“卖身契”的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
她迎着光，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
然后，她才将它慢慢折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和那张代表着饭店合同的十元大团结，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才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摊狼藉的粗盐，和那个倒地的麻袋。
“把这里，打扫干净。”
“从明天起，你的基础任务量，每天比赵春花多十斤。”
“完不成，你知道后果。”
说完，钱秀莲再没看她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了仓库。
她没有一句安慰，更没有一句原谅。
只有冰冷的规矩，和更沉重的枷锁。
仓库里，李红梅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左手拇指的伤口，血还在一滴滴往外冒。
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看着王建军那鄙夷又躲闪的眼神，看着赵春花和王建军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的人生，从按下这个血手印开始，完了。
彻底完了。
***
第二天，天色未明。
往日需要钱秀莲用拍门和嘶吼才能唤醒的王家大院，今天，却有一个人，破天荒地第一个起了床。
李红梅。
她几乎整夜未眠，一双眼又红又肿，眼眶皮肉都失了水分，透着一股衰败的死气。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就悄无声息地爬起，穿好衣服，摸黑走进院子。
清晨的空气冰凉，裹挟着泥土和晨露的腥气。
她没有去洗漱，径直走到堆放萝卜的角落，拿起一个大盆，舀了半盆水，然后就那么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开始清洗萝卜。
她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僵硬。
手上的伤口泡在刺骨的井水里，一阵阵钻心的疼，她却毫无反应。
她只是机械地，重复地，做着手里的活。
当钱秀莲像往常一样，准备开始她新一天的催促时，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个已经开始干活的背影。
钱秀莲推门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凝滞。
她的眼神深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搬出自己的太师椅，在院子中央坐下，沉默地看着。
很快，赵春花和王建军也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
两人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看到院子里的景象，瞌睡虫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大嫂？你……起这么早？”赵春花试探着问，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惊奇。
李红梅置若罔闻，头也没抬，手里的活计没有丝毫停顿。
赵春花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有些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李红梅这是搞什么鬼？
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背了那么大一笔债，今天不哭不闹，不躺在床上装死，反而第一个起来干活了？
她想干什么？
想用拼命来博取婆婆的同情？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示威？
赵春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比下去！
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要是干活都压过了自己一头，那自己以后在这个家还有什么脸面？婆婆承诺的奖励，岂不都要飞了？
想到这里，赵春花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去洗漱，也加入了清洗萝卜的行列。
王建军则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比赵春花沉得多。
他知道，李红梅不是在演戏。
她是真的被他妈给彻底治服了。
那一百二十块的巨债，是套在她脖子上的绞索，越挣越紧。她除了拼命干活，用工分去抵，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妈这一招，太狠了。
王建军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这个家，必须夹紧尾巴做人，千万不能触了他妈的逆鳞。老老实实干活，年底能分到钱，比什么都强。
于是，王家大院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钱秀莲还没开口，三个“劳力”就已经自觉地开始了疯狂的劳作。
李红梅像个不知疲惫的木偶，洗完一盆又一盆。
赵春花不甘示弱，为了抢速度，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王建军也二话不说，抄起扁担和水桶，脚下生风地冲向井边，开始了今天的挑水任务。
整个院子，只有“笃笃笃”的切菜声，水桶的晃荡声，和石磨转动的沉重声。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气氛压抑，却又充满了诡异的劳动热情。
钱秀莲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她的小本子，像个冷眼旁观的阎王。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的秩序，才算真正地建立起来。
用恐惧和债务拧成的鞭子，远比她手里的竹竿好用。
过了一会儿，雇来帮忙的几个短工也陆续到了。
她们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了今天气氛的诡异。
“哎，你们看，那李红梅今天咋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时话少的刘嫂子悄悄对旁边的人说。
“可不是嘛，一句话不说，就知道埋头干，看着都瘆人。”
“嘘，小声点！”一个年纪稍长的张大姐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见昨天那场面！我走得晚，在门口听了一耳朵。”
“咋了？快说说！”几个人立刻凑了过来。
张大姐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见李红梅在里头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是……她想往萝卜干里撒盐，想把生意搅黄，被老太太当场抓住了！”
“我的天！”刘嫂子惊得捂住了嘴，“她胆子也太大了！这是要断全家人的财路啊！”
“所以说啊，老太太能饶了她？”
“何止是没饶！”张大姐的语气里带着后怕，“我听见老太太逼她写了一百二十块钱的借条！还按了血手印！说让她用一辈子的工分来还！”
“一百二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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