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句话，让你白忙活！

李红伟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直把马主任哄得眉开眼笑，他才揣着天大的功劳，心满意足地告辞。

走出粮站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他一阵恍惚。

成了！

他捏了捏拳头，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

李红梅！你哥我一出马，这点小事算什么？

以后整个厂子，还不是得靠我李红伟运筹帷幄！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脚步轻快得能踩上云头，脑子里已经把回去如何显摆自己通天本事的说辞，演练了不下十遍。

这辈子，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一进王家村的地界，李红伟的腰杆挺得像根旗杆。

回到家，他扯着嗓子就喊：“妹子！妹子！快出来！天大的好事！”

李红梅正在院里搓洗衣裳，听见这动静，手上动作一停，赶紧在围裙上揩干手，快步把他拽进屋里，还警惕地朝外扫了一眼，才把门虚掩上。

“哥，你疯嚷什么！”

“那还有假！”李红伟一屁股坐上炕沿，得意洋洋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遍，着重渲染了自己是如何舌战群儒，马主任又是如何对自己刮目相看。

“五千斤！白花花的平价面粉！马主任亲口许的！”

“这回，我看你那个婆婆还有什么话说！那个闷葫芦王小二，他有这个本事？”

李红梅听完，一双眼睛瞬间被点亮，心里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但她的脑子，比李红伟转得快了不止一百倍。

她立刻压低声音：“哥，这事儿，你先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尤其不能让王小二提前知道！”

李红伟一愣，随即猛点头：“对对对，你婆婆那边也先别吭声！”

“这事儿，得由咱们自己，从头到尾，漂漂亮亮地亮出来！”李红梅的眼里闪着算计的光，“不能咱们上赶着去邀功，得绕个圈子，让她自己问。”

她凑到李红伟耳边，压着嗓子，这般那般地交代了一番。

李红伟听得连连点头，看自己妹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佩服，嘿，这丫头片子，心眼儿比自己还多！

当天晚上，饭桌上。

钱秀莲照例询问厂里一天的情况，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等王小二老老实实汇报完采买的零碎，提到下个月的面粉采购计划时，李红梅算准了时机，看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小二啊，你这回还是要去镇上米店买？得多少钱一斤？”

王小二扒了口饭，憨厚地答：“问过了，好面粉涨价了，得三毛五。”

“我的天，这么贵！”李红梅故作惊诧地一拍大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一桌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个月下来，得花多少冤枉钱！”

她嘴上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着钱秀莲的反应。

钱秀莲夹了根青菜，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你有便宜的门路？”

李红梅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马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李红伟，把他推到台前：“妈，您还不知道吧？我哥这人，您别看他平时不着调，在外面人面可广着呢！他今天还跟我念叨，说他跟粮站的马主任关系铁着呢，他要是出马，肯定能弄到平价面粉，一斤至少能省下一半的钱！”

她故意把话说得极满，把功劳全堆在李红伟身上。

王小二一听，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微微变了。粮站的门路有多难走，他比谁都清楚。他心里虽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实话实说：“大嫂，红伟哥要是真有这门路，那可是给厂里立了大功了！”

钱秀莲这才抬起眼，目光在李红伟那张藏不住得意的脸上扫过，又落回一脸期待的李红梅身上。

这丫头，嫁过来安分了这么久，终于要动心思了。

她不动声色地问李红伟：“哦？你真有这个本事？”

“那当然了妈！”李红伟得了妹妹的授意，胸脯拍得邦邦响，把跟马主任谈好的事掐头去尾，隐去送礼的细节，只吹嘘自己面子多大，马主任如何欣赏自己。

“五千斤！马主任说了，就等我一句话，一个电话过去，随时给咱们厂送过来！”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王小二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惊讶，也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好啊。”钱秀莲点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她放下筷子，目光在李红梅和李红伟脸上打了个转，最后定格在李红梅身上。

“既然是你哥谈下来的，那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交给你去办。”

一瞬间，李红梅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冲上头顶，她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成了！

这厂里的采买大权，她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钱秀莲端起碗，慢悠悠地喝了口汤，又补了一句：“办好了，是你的功劳。要是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还没等李红梅从狂喜中回过神，钱秀莲的目光又转向了王小二。

“小二，你嫂子没办过这么大的事，经验不足。”

“你这些天辛苦一下，把手里的活先放一放，跟着你嫂子。”

“她和你哥负责跟粮站那边接洽，动动嘴皮子就行。”

“你呢，就负责带人、带车，把那五千斤面粉，一斤不少地给拉回来。账目上的事，也都由你来经手，最后报给小花那里入账。”

这话一出，李红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什么意思？

让王小二跟着？还让他管车、管人、管账？

这绕了一大圈，最后不还是把所有实权都交到了王小二手里吗？自己忙活了半天，最后就落了个“接洽人”的虚名？

“妈！”李红梅急了，声音都变了调，“这……这不合适吧？既然是我哥谈下来的，就该让我全权负责！让小二跟着算怎么回事？是信不过我吗？”

钱秀莲的眼睛冷冷地扫了过来，像冬日里的冰碴子。

“我的安排，你有意见？”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却压得李红梅瞬间喘不过气来。

她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小二是我的侄子，都是自家人，谁办不是办？”钱秀莲的语气不容置喙，“你负责动嘴，小二负责跑腿，功劳算你们两个人的。怎么，你还想一个人把功劳全占了？”

她死死地盯着李红梅，一字一句地问：

“还是说，你一个人，能把这五千斤面粉的事，从调车、点数、入库到对账，都办得利利索索，不出一点岔子？”

李红梅被问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让她动嘴皮子吹牛还行，让她去安排车辆、组织人力、清点数目、跑账目……她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能把头深深地低下去，碗里的白米饭，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

“妈……您说得对，让小二帮我，挺好。”

她精心设计的一场“夺权”大戏，还没正式开锣，就被婆婆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给拆得干干净净。

不仅没能把王小二排挤出去，反而还得眼睁睁看着他拿走所有实惠，自己只得一个虚名，还得承他一份“帮忙”的情。

李红梅看着钱秀莲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在这个老太婆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把戏，可笑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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