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七月某处荒山，被一团化不开的闷热裹着。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更添了几分烦躁。陈禾抹了把额头上滚下的汗珠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却紧紧锁在前方一片错落的岩石带上。

他喜欢爬山，更喜欢在这种天然地形里玩点不一样的——跑酷。不是城里那种在楼顶栏杆间翻飞的城市跑酷，而是更野的，借助山石、树木、沟壑，把自己当成个物件儿，在里面流畅地穿行、腾挪。这让他觉得自在，好像挣脱了点什么。

眼前这片岩带，坡度不小，石头大小不一，看着就挑战性十足。陈禾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然后像只发现了猎物的豹子，猛地窜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矫健，带着一种长期锻炼出来的协调和爆发力。脚尖在凸起的石块上轻轻一点，身体便借力跃起，手臂舒展，抓住前方一棵斜伸出来的老松枝干，腰腹发力，一个轻巧的摆荡，就越过了下面一道不浅的土沟。落地时前滚翻卸去冲力，起身毫不停滞，又奔向下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蹬踏，跳跃，抓握，翻滚……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汗水甩出去，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感受到肌肉拉伸和收缩带来的微微酸胀感，这是一种完全掌控身体、沉浸在运动里的快意。

前面是一面近乎垂直的岩壁，不高，大概三四米的样子，但表面光滑，可供攀援的着力点很少。陈禾没有犹豫，加速助跑，右脚猛地蹬在岩壁底部一个浅坑里，身体借势向上窜起，左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扣住了岩壁上方一道狭窄的石缝。

成了！他心里一松，右手也跟着向上探，准备寻找下一个发力点。

可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意外发生了。

他左手扣住的那道石缝，边缘看着结实，内里却不知怎地早已风化酥松。他全身的重量加上向上的冲力猛地压上去——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陈禾只觉得左手一空，那块被他寄予厚望的岩石，竟然齐根断裂了！

重心瞬间丢失！他甚至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就像个被突然抽掉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朝后、朝下方栽落下去。

下面不是平坦的草地，而是乱石嶙峋的陡坡。

完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强烈的失重感就攫住了他。视野里的蓝天、树梢、岩石开始疯狂旋转、颠倒。

然而，预想中与坚硬地面碰撞的剧痛并没有立刻传来。

就在他下坠了可能不到一秒，距离坡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周围的景象猛地扭曲、模糊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他从原本的世界里硬生生“抠”了出来，塞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山洞，不是悬崖底，而是一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通道”。

这里没有光，或者说，光线是破碎的、流动的，像打翻了的颜料桶被胡乱搅动，又像是有无数面破碎的镜子在高速旋转，折射出支离破碎、无法辨认的色块和光影。他感觉不到上下左右，分辨不出任何方向，只能被动地在这片混沌的色彩和流光中翻滚、穿行。

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撕扯着他的身体，像是要把他拉长，又像是要把他揉碎。骨头缝里都透出难以忍受的酸胀和疼痛，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仿佛能刺穿脑膜的嗡鸣和撕裂声，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他试图挣扎，但手脚挥舞出去，碰不到任何实物，只能搅动起那些流动的光影，让他的翻滚更加剧烈。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呐喊都被这诡异的通道吞噬了。

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中，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变化。不是外伤，而是一种从骨头深处、从每一个细胞里透出来的缩紧和虚弱。

他的视野在变得“奇怪”，原本合身的运动服袖子，不知何时已经盖过了手掌，空荡荡地飘着；裤腿也长了，拖曳在流光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变小？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意识。他拼命地想抓住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停下来！

翻滚中，他的左手胡乱地挥舞，似乎碰触到了通道边缘某个相对“凝实”一点的地方，那感觉不像石头，倒像是一团粘稠的、有弹性的能量。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用手抠住了那里！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那团“凝实”竟然被他硬生生撕扯下来一小块！一股冰凉的、带着刺痛感的气流顺着他左手的皮肤瞬间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而他也因为这奋力一抓带来的反作用力，被猛地甩向了通道的另一侧。

眼前骤然一黑！所有光怪陆离的景象、刺耳的噪音、疯狂的撕扯感，在万分之一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是结结实实的坠落感。

“嘭！”

一声闷响，夹杂着几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他重重地摔落在实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后背和左臂，火辣辣的。

他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像个破风箱一样拉扯着。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慢慢退去，剧烈的疼痛变得清晰起来。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

入眼是一片破败。残破的汉白玉石柱东倒西歪，精美的雕花石刻散落在比人还高的荒草里，巨大的条石地基裸露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枯叶。远处，还有几堵倾颓大半的宫墙，黑黢黢的洞口像绝望的眼睛望着天空。

这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天已经黑了，但月光很亮，清澈如水银泻地，将这片荒凉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星星也又密又亮，像一把碎钻石撒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

陈禾愣住了。他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亮、这么清澈的月光和星空了。城市里的夜晚，总是被霓虹灯映得发红，星星也看不见几颗。这景象，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过的暑假。

但下一秒，夜风吹过他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把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裸露？

他猛地低头。

身上光溜溜的！原本穿着的速干衣、运动裤、登山鞋，甚至袜子和内裤，全都不见了！他就这么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带着露水的荒草和碎石头之间。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看到的身体……不对劲！

胳膊、腿、手脚……都变小了！皮肤变得细嫩，四肢短小，他尝试着动了动，一种极其陌生的、身体比例严重失调的感觉传来。

他忍着疼痛，挣扎着爬到一处相对完整的石阶旁，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

最多一米二！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然而，当他尝试着去搬动脚边一块看起来不小的石头时，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块估计有上百斤重的石块，被他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虽然能感觉到重量，但远未到他的极限！

“力气……好像没变小？”  他放下石头，心中充满了困惑。这副孩童的身体里，似乎还保留着他成年人的力量。这诡异的现象，让他对自己所处的境遇更加迷茫。

“啊……”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发出的却是清脆、稚嫩，带着明显童音的声响。

这声音让他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他环顾四周，这片巨大的废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空旷、死寂。远处似乎有隐约的虫鸣，更添了几分荒凉。他现在哪里？为什么身体会变小？那诡异的通道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却没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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