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新姑爷上门
日头还没高升,陈禾却已经蹬着三轮车往回走了。车斗里载着明日杀猪要用的工具,和几只装内脏的木桶,随着颠簸轻轻晃动。
这几日的猪肉生意越发难做了。活猪供应眼见着一天少过一天,今早和同行合买,轮到手的是小扇,拢共才五六十斤肉。
虽说现在肉价高,买的人少,一般买得起的都是些家底厚实的人家,可架不住量太少,刚过八点来钟,连肉带下水就卖了个精光。
想起方才肉铺前那几个老主顾的抱怨,陈禾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光头党被打的节节败退,本来就是管控的物资现在管控的更加严了。
猪肉更是都要先紧着军队,轮到老百姓的就更少了。不光是猪肉,就连每日在老丈人秦大山那里定的十只活鸡,这几日也断了供应。听说城外农村正在强行征粮,用现在还算稳定的金圆券支付,老百姓根本没有粮食饲养牲口。
蹬着三轮车拐进陌声胡同,远远瞧见阎埠贵夹着几本书从九十五号院出来,鼻梁上眼镜在阳光下反着光。
“阎老哥,今儿没上课?”陈禾捏住车闸,三轮车稳稳停在阎埠贵身旁。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看清是陈禾,脸上堆起笑:“是陈兄弟啊?正要往学校去呢。您今儿这么早就收摊了?”
“卖完了。”陈禾摇摇头,伸手指了指空荡荡的车斗,“您也知道,现在猪肉供应少,今天拢共没几斤肉,开摊就卖没了。”
阎埠贵咂咂嘴,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陈兄弟,还是您这行当好啊,一天干几个时辰就歇了。”
陈禾被这话逗乐了,故意翻了个白眼:“阎老哥要是羡慕,咱俩换换?我去教书,您来卖肉?”
“玩笑,玩笑!”阎埠贵连连摆手,“您这活儿我可干不了,见血就晕。”
“阎老哥干不了我的活儿,我倒是能替您上几堂课。”陈禾嘿嘿一笑。
阎埠贵被这话噎得直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凑到陈禾身边,压低声音:“陈兄弟,您整天在市面上走动,消息灵通。听说金圆券现在不给换金银了?我这每个月领的都是这玩意儿,心里实在不踏实啊。万一。。。”
陈禾闻言,警觉地朝胡同两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俯下身子,声音压得比阎埠贵还低:“阎老哥,您也说是万一。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东西既不能换金银,和以前的法币有什么区别?”
“可不用这个,又能用什么呢?”阎埠贵愁眉苦脸地叹气,“私藏金银是要掉脑袋的,不是都传说政府从美国弄来了能探测金银的机器吗?”
“哎哟喂,阎老师,亏您还是读书人。”陈禾不屑地撇撇嘴,“您真信有这种机器?他们要是有这能耐,还能被打得找不着北?”
说完这话,陈禾不再多言,使劲一蹬脚蹬子:“不和您聊了,回去眯会儿。”
留下阎埠贵一个人站在胡同里发愣,眼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扶。
第二天天不亮,陈禾照常去猪场拉了猪肉往回赶。快到南锣鼓巷南口时,就看见前面聚着一群人,各个店铺的掌柜伙计都站在门外,三五成群地议论着什么。
陈禾紧蹬几步赶到近前,刹住车,笑着问道:“各位今儿好兴致啊,大早上就在这儿闲聊?”
“钱记酒馆”的钱满仓从人堆里挤出来,凑到三轮车旁,压低嗓门:“陈老弟还不知道吧?‘吕记杂货铺’吕掌柜出事了!”
陈禾连忙拉紧手刹,跳下车,从兜里掏出烟来,先递给钱满仓一支,又给走过来的“瑞锦祥”周文递了一支:“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钱满仓点上烟,重重叹了口气:“昨天下午,几个伤兵进了吕掌柜的铺子,拿了几条烟几坛酒不给钱。吕掌柜理论几句,就被他们打了。这还不算,过会儿又来了一帮人,把铺子砸得不成样子。”
周文在一旁吐着烟圈,连连摇头:“哎,这世道,报了警,人家说没法管。”
“人没事吧?”陈禾关切地问。
“人倒是伤得不重,就是这损失……”钱满仓欲言又止。
“人没事就是万幸。”陈禾松了口气,心里却蒙上一层阴影。
这天上午,肉卖得出奇地快。不到巳时(9点),案板上就只剩些肉渣了。陈禾收拾完铺子,推着三轮车回到九十六号院。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把躺椅搬到槐树荫下,陈禾眯着眼琢磨起来。
往后随着光头党的连连失利,伤兵只会越来越多,类似吕掌柜这样的事情怕是免不了。眼下猪肉供应一天不如一天,铺子开一天歇两天的,不如索性暂时关张,等时局稳定再说。过几天就要秋收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老丈人家帮帮忙表现表现,也顺便避避风头。
说走就走。陈禾从躺椅上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拣出几件换洗的衣裳和洗漱用品,用蓝布包袱包好,放在三轮车斗里。转身从空间里取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足有五斤重,用荷叶包上。又取出一小坛陈年高粱酒。想了想,再取出一副雪白的猪板油,在现在,这可是顶好的东西。
东西都装上车后,陈禾展开空间,把屋里的柜子、桌椅、被褥、锅碗瓢盆,连棚子里的柴火和煤块,但凡能搬动的东西,统统收进空间里。这般收拾过后,任是什么毛贼进来,怕是都要哭着出去。
拍拍手上的灰,陈禾满意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蹬上三轮车出了门。这个时辰出发,赶到秦家村正好能赶上午饭。
去秦家村的路早已轻车熟路。秋日的田野一片金黄,风吹过带来一阵阵谷子的香气。陈禾用力蹬着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到了村口熟悉的大榕树下,见这会儿没人纳凉,便不停车,径直往秦淮茹家骑去。路上遇见几个村民,虽叫不上名字,也都点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秦家院子静静立在村东头,院门虚掩着。陈禾停好车,上前敲门:
“叔,婶子,淮茹,在家吗?”
旁边小厨房的布帘一掀,秦母探出身来,见是陈禾,忙在围裙上擦着手迎出来:“小禾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推开院门,把三轮车推进院里靠墙放好。秦母看见车斗里的东西,嗔怪道:“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啥?”
“没带什么。”陈禾笑着,先把五花肉和猪板油递过去,“婶子,这几斤肉和板油得赶紧拾掇,天热,怕放不住。”
秦母接过东西,心疼地埋怨:“又乱花钱!”边说边往厨房走,回头招呼道:“你先屋里坐,你叔和淮安带着淮平下地看看秋情去了,淮茹和她大嫂去河边洗衣裳,应该快回来了。”
陈禾拎着自己的包袱和酒坛子,跟着进了堂屋:“好嘞,婶子。”
把东西放在八仙桌上,秦母已经提着粗陶茶壶进来,给陈禾倒上一碗温热的茶水。
“最近生意不好做吧?”秦母在对面坐下,“听你叔说,猪场现在猪都不够分?”
“是啊。”陈禾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现在卖一天歇两天的。索性把铺子关几天,前几日听叔说快要秋收了?正好过来搭把手。”
秦母脸上笑开了花:“那敢情好!你叔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二人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娘,开开门,我们回来了!”
秦母连忙起身,陈禾也跟了出去。院门外,秦淮茹和大嫂李梅花各端着一个装满湿衣裳的木盆站在那里。
秋日的阳光洒在秦淮茹身上,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浅灰色褂子,领口和袖口洗得有些发白,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下身是深黑色的布裤,裤脚挽起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背后,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许是刚在河边劳作过的缘故,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禾看得恍惚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连忙招呼:“淮茹!大嫂!”
秦淮茹看见院里的陈禾,明显怔了怔,她那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羞得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吟:“哥,你来啦。”
秦母接过秦淮茹手中的木盆,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淮茹,你陪小禾说说话,我和你大嫂晾衣裳去。”说着,端起木盆和大嫂往晾衣绳那边去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禾看着面前这个羞红了脸、低头摆弄衣角的姑娘,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儿读过的一句话:少女羞红的脸,胜过世间一切情话。
此刻的秦淮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他面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跳跃着光斑。这一刻,陈禾清楚地知道,不管什么电视剧还是同人小说里的秦淮茹是什么样,眼前这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就是他要三媒六聘娶回家、相伴一生的人儿。
晌午时分,秦母张罗了一桌在这个年月堪称丰盛的饭菜。陈禾提议把爷爷奶奶都请过来一起吃,秦大山便让秦淮安去请二老。
午饭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秦爷爷、秦奶奶坐在上首,秦大山夫妇挨着坐下,秦淮安和李梅花坐在一侧,陈禾和秦淮茹坐在下首,半大的秦淮平挤在奶奶旁边。
桌上摆着刚炒的青菜、炖豆角,中间是一大盆土豆烧肉,正是陈禾带来的五花肉做的。油光闪亮的肉块混着金黄的土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今年这谷子长得不错。”见秦大山要拿起酒坛倒酒,陈禾连忙接过酒坛帮忙倒酒,秦大山笑笑接着说:“估摸着亩产得有个一百五六。”
秦爷爷抿了口酒,叹了一口:“就怕黑狗子又来抢粮。”
“我们白天晚上连夜干,赶在他们来之前把粮食藏起来。抢收完还得赶紧把小麦种下”秦大山恨恨的说。
陈禾问:“叔,这么多粮食往哪藏啊!”
秦大山沉吟着:“家里地窖能藏就藏,藏不下的让农会运到根据地去。”
这个陈禾知道,这个时候河北广大农村到处都是红党根据地,没想到距离京城这么近的秦家村也有着红党的势力。这光头不败就没天理了。
陈禾连忙说:“正好,我三轮车骑来了,到时候运粮食方便”
陈禾端着酒杯跟秦爷爷碰了一杯喝了,又接着问:“咱家几亩地,主要种什么?”
秦大山喝了口酒说:“原来咱们村子有个地租,村子里九成的地都是他家的,咱家本来是没地,都是租他们家的地,这小日子来的时候把地主抢了,全家被祸祸的一个不剩。咱们村农会就主持把地都分了,咱们家分了有十亩地。大部分种谷子(粟/小米),几亩孬地种了玉米和棉花。”
“哥,你会干农活吗?”一旁的秦淮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陈禾。
“小时候在老家也下过地。”陈禾见秦淮茹嘴角带笑,眉眼如画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接着说:“虽然这些年没怎么干,但割谷子、捆谷穗这些活儿还记得。”
秦母给陈禾夹了块肉:“多吃点,你这么大个要多吃。”
“谢谢婶子。”陈禾连忙端起碗接过,“我看咱家地里的谷子黄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准备收割了?”
“就这两三天的事了。”秦大山扒了口饭,“先把家伙什收拾出来,磨磨镰刀。今年咱们家人手够,白天黑夜的估计两天就能收完。”
秦淮安接话道:“爹,我明天就把院子平整平整,谷子收回来,还要赶紧晾晒!”
“嗯,把村里的石碾子拉来滚一滚。”秦大山点头,转向陈禾,“到时候让你婶子和淮茹她们送饭,咱们就在地里吃,这几天怕是要没得休息了。”
这顿晌午饭在满怀担忧中吃完了。秦爷爷多喝了两杯,被秦淮安扶着回自己院子歇晌去了。
晚饭后,秦母给陈禾安排住处,就和秦淮平睡一个炕。半大的孩子兴奋得不得了,围着陈禾问这问那。
“姐夫,城里现在什么样啊?”
“姐夫,你一天能卖多少肉啊?”
“姐夫。。。”
陈禾耐心地一一回答,直到秦大山在门外呵斥:“淮平,别缠着你姐夫了,明天还要早起!”
秦淮平这才不情愿地爬上床,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禾躺在板床上,听着窗外秋虫的鸣叫,想着这一天的种种。新姑爷上门的第一天,算是开了个好头。往后这几日,可得好好表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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