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长官明鉴
车间里,只剩下了张麟和陈恭澍两个人。
陈恭澍背对着张麟,点上了一支烟,沉默地抽着。
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萧索和……孤单。
张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问,樱花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他又不敢问。
他怕得到的,是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出卖了他?”
许久,陈恭澍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张麟犹豫了。
“你不用替我掩饰。”陈恭澍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复杂,“我知道,换了是谁,都会这么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但,我没有。”他看着张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年上海站的行动,确实出了内鬼。我们五个人,被日本人包围了。老大当场战死,老三老四被俘后牺牲。樱花为了掩护我撤退,被手榴弹炸伤,也落入了敌手。”
“我逃回南京后,第一时间就向戴老板汇报,请求组织营救。但是……”陈恭澍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戴老板拒绝了。”
“为什么?”张麟不解。
“因为当时,我们正在和日本人进行一项秘密谈判。为了不影响谈判大局,戴老板下令,暂时搁置营救计划。并且,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将这次行动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列为了失踪或阵亡。”
“这其中,就包括樱花。”
张麟听明白了。
为了所谓的“大局”,戴笠牺牲了樱花。
而陈恭澍,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和指挥官,自然就成了樱花眼中那个背信弃义的叛徒。
这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悲剧。
“那我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提这件事?”陈恭澍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怕了。我看到戴老板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心腹干将。我怕如果我再坚持,下一个被牺牲的,就是我。”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我选择了往上爬。只有爬到更高的位置,拥有更大的权力,我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能不再重蹈樱花的覆辙。”
陈恭澍的这番话,让张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悲哀。
在军统这个大染缸里,没有人是干净的。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为了权力,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
即便是陈恭澍这样的枭雄,也有他无能为力,只能妥协的一面。
“组长……”张麟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陈恭澍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我是要告诉你,军统,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黑暗得多。”
“樱花他……恨我,也恨这个党国,我可以理解。但他投靠日本人,成了汉奸,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他有什么理由,都不可原谅。”
“现在,他落在了我们手里。这是一条真正的大鱼。”陈恭澍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从他的嘴里,我们一定能挖出‘先生’的真实身份!”
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陈恭澍,张麟的心里,也燃起了一股斗志。
没错,过去的恩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
重要的是,抓住“先生”,铲除这个隐藏在金陵城心脏地带的毒瘤!
“组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审!”陈恭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军统的刑讯室,很久没有招待过这么尊贵的客人了。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手段硬!”
军统总部的刑讯室,位于鸡鹅巷53号的地下二层。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血腥和霉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老虎凳、辣椒水、烙铁、竹签……每一件,都代表着无尽的痛苦。
樱花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铁椅子上,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牢牢固定住。
他身上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不再流血,但被烧得焦黑的皮肤和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恐怖。
他很平静,自从被带进这里之后,他就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刑讯室的门外,观察室里。
张麟和陈恭澍正透过一面单向的玻璃,冷冷地注视着里面的樱花。
“组长,就这么晾着他?”张麟问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晾了樱花整整三个小时了。不审,不问,也不用刑。
“对付他这种人,不能急。”陈恭澍摇了摇头,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樱花是军统最顶尖的特工之一,他受过的反审讯训练,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多。常规的刑讯手段,对他没用。”
“那我们怎么办?”
“攻心。”陈恭澍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变得深邃,“肉体上的痛苦,他能忍受。但精神上的折磨,就不一定了。我要让他自己崩溃。”
他说着,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
刑讯室里,一个巨大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直接打在了樱花的脸上。
樱花紧闭的眼睛,不适地动了动,但依旧没有睁开。
紧接着,墙上的一个喇叭里,开始播放起刺耳的噪音。
那是各种声音的混合体,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金属的摩擦声,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声。
这些声音被放大到极致,像一把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人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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