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恐慌妥协

李四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可惜啊，他被骗了。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张麟叹了口气，把陈恭澍在刑讯室里对樱花说的那番关于“真相”的话，原原本本地又对李四说了一遍。

从老三郑国栋被迫当内鬼，到陈恭澍为了保护老三的妻儿而选择背负骂名，再到井上彦如何利用樱花的仇恨，把他变成一把杀人的刀。

张麟讲得很慢，很详细。

李四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屑和抗拒，慢慢变成了震惊、怀疑，最后是彻底的茫然和动摇。

他不是樱花。樱花对陈恭澍的恨意，是建立在兄弟情义和被背叛的痛苦之上的，根深蒂固。而李四，他更多的是出于对樱花的崇拜和对军统的憎恨。他的信念，并没有那么牢不可破。

尤其是当他听到，那个把他一手提拔起来，待他如“恩人”的井上彦，竟然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时，他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井上先生他……他救了老大，他给了我们一切……”

“他给了你们什么？”张麟冷冷地打断他，“他给了你们汉奸的骂名？还是让你们过着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利用你们的仇恨，让你们去给他当枪使，去杀害自己的同胞。你们死了，对他来说，不过是死了一条狗而已。就像樱花，他死了，井上彦可曾为他流过一滴眼泪？”

张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李四的心上。

“樱花临死前，已经知道真相了。他很后悔。”张麟看着李四，放缓了语气，“他最后对陈组长说的，是‘对不起’。他用他最后的力气，把‘先生’的身份，告诉了我们。”

“什么？！”李四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张麟。

“你想知道‘先生’是谁吗？”张麟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他当然不会把郑介民的名字告诉李四。但他可以利用这个信息，作为压垮李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内心的防线，正在一点点瓦解。如果张麟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不是在报仇，而是在为真正的仇人卖命。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张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把你知道的，关于井上商社，关于‘先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向陈组长求情，给你一条活路。”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四挣扎着说道。

“就凭这个。”张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扔到了李四的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很幸福。

李四看到照片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我老婆……我儿子……”他失声叫道，“你们……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很好。”张麟-麟淡淡地说道，“我们的人，在你的老家找到了他们。你的儿子很可爱，刚满周岁。你老婆很想你，她以为你在外面做正经生意，每天都在家为你烧香祈福。”

“别动他们！求求你，别动他们！”李四彻底崩溃了。家人，是他唯一的软肋。他可以不怕死，但他不能连累家人。

“动不动他们，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张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命，你家人的命，现在都攥在你自己手里。是想让他们为你骄傲，还是想让他们背着‘汉奸家属’的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自己选。”

李四瘫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我说……我全都说……”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低下了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

审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李四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他的交代，为张麟和陈恭澍揭开了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黑幕。

井上商社，正如他们所料，是日本特务机关设在金陵的一个核心据点。负责人井上彦，表面上是商人，真实身份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特高课的高级特工，军衔少佐。

这个组织，不仅负责搜集军政情报，还操控着一个庞大的杀手网络，也就是樱花领导的这个小组。他们的任务，就是执行各种暗杀、破坏、制造混乱的行动。

李四还交代了他们存放军火和秘密物资的几个仓库的具体位置，以及部分外围人员的名单。

但最让张麟和陈恭澍震惊的，是关于“先生”的信息。

根据李四的交代，“先生”是井上彦的直接上线，也是整个华中地区日本间谍网的总负责人。井上彦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向“先生”汇报，并接受他的指令。

但是，井上彦本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先生”的真面目。

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单线渠道进行的。

“先生”会通过金陵城内一家名为“惠民药房”的药店，以购买珍稀药材的名义，将加密的指令和情报，藏在药包里，传递给井上彦。

而井上彦提供的情报，也会通过同样的方式，送到“先生”手里。

这个“惠民药房”的掌柜，是一个代号叫“老爹”的交通员。这个人极其神秘，李四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是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老头。

“惠民药房……”陈恭澍在地图上找到了这家药店的位置，眼中寒光一闪。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虽然他们依然没有直接证据指证郑介民，但这个“惠民药房”，就是他们找到证据的突破口！

只要控制住这个交通员“老爹”，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把藏在他身后的“先生”给揪出来！

“组长，我们立刻去抓人！”赵河兴奋地说道。

“不行。”陈恭澍和张麟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不能打草惊蛇。”张麟冷静地分析道，“‘先生’这种级别的人物，警惕性极高。我们一旦动了‘惠民药房’，他会立刻察觉，斩断所有联系。到时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没错。”陈恭澍点了点头，“我们不能抓人，我们要做的是……控制。”

“控制？”赵河不解。

“找一个我们的人，替代那个‘老爹’，成为新的交通员。”张麟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利用这个渠道，给‘先生’传递我们想让他看到的假情报，同时，截获他发出的所有指令。我们要把他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这个计划，大胆到了极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敲山震虎了，这是要狸猫换太子，直接把手伸进敌人的心脏！

“这个任务，谁去执行？”陈恭-澍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比去乱葬岗抓人还要高出十倍。一旦身份暴露，面对的，将是“先生”和整个日本间谍网无穷无尽的追杀。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我去。”

一个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了说话的人。

是张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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