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现在，老实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张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为难的笑容，“我就是一个开药铺的，哪懂什么瞧脉象。再说了，我这铺子小，走不开啊。”

他试图用和上次类似的理由来推脱。守着祖业的孤老头，是不愿意离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这个理由很充分。

然而，这一次，管家却不吃这套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孙掌柜，您就别推辞了。老夫人的脾气，您是不知道，她说要见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去。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没办法。”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放在了柜台上，金灿灿的光芒，在昏暗的药铺里显得格外刺眼。

“这算是给您老的出诊费。明天一早，我会派车来接您。您什么都不用带，人到就行。”管家笑呵呵地说道，“您放心，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中午之前，肯定把您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是命令，不是邀请。

张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他再拒绝，那么他“孙伯文”的身份，就会在瞬间崩塌。一个连金条都收买不了，死活不肯离开药铺的掌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对方显然已经对他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怀疑，这一次，是要把他带到一个他们可以完全掌控的环境里，进行一次彻底的甄别。

明天这场“出诊”，就是一场鸿门宴。

“那……好吧。”张麟艰难地点了点头，装出了一副既贪婪又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将那根小黄鱼飞快地收了起来，“既然老夫人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管家满意地笑了，拿过张麟递给他的药包，转身离开了。

看着管家消失的背影，张麟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立刻联系了陈恭澍。

“什么？他们要你上门出诊？”电话那头，陈恭澍的声音也充满了震惊和担忧，“这绝对是个陷阱！”

“我知道。”张麟的声音很冷静，“但我们没有选择。这是我们接触到‘先生’核心圈子的唯一机会。”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陈恭澍断然拒绝，“我立刻派人，把那个管家给我截下来！”

“来不及了，组长。”张麟打断了他，“而且，就算截下他，也只会打草惊蛇。‘先生’会立刻切断这条线，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这一趟，我必须去。”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恭澍在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告诉他，张麟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也可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他不能拿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去赌。

“组长，”张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相信我。我能应付。”

“……你要怎么应付？”陈恭澍的声音沙哑。

“我需要知道，明天他们会把我带到哪里。我需要你们在外围做好万全的接应准备。”张麟说道，“还有，我需要一份关于金陵城所有高官显贵家庭成员的详细资料，特别是那些有‘老夫人’的家庭。”

“这个没问题，我马上让人去办。”陈恭-澍答应下来，“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把你带去哪？那辆车，肯定会绕路，你不可能判断出最终目的地。”

“我有办法。”张麟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山人自有妙计。”

挂断电话，张麟走到了药铺的后院。

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小包东西。

那是几只萤火虫。

这是他这两天闲来无事时抓的。他原本只是想用它们来打发时间，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但现在，这些小东西，却可能成为他保命的关键。

他小心翼翼地从萤火虫的尾部，提取了一些发光物质。然后，他找来一点透明的清漆，将这些发光物质和清漆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种特殊的，“无色无味，但在黑暗中会发出微弱荧光”的涂料。

这种东西，是他前世在看一部谍战电影时学到的土办法。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一早，那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准时停在了惠民药房的门口。

还是那个管家，亲自来接他。

“孙掌柜，请吧。”

张麟点了点头，背上了一个空空的药箱，跟着管家上了车。

上车后，他立刻被要求戴上一个黑色的眼罩。

“孙掌-柜，得罪了。府上有府上的规矩。”管家客气地说道。

“明白，明白。”张麟顺从地戴上了眼罩。

但在戴上眼罩的前一秒，他用手指，将那枚涂抹了荧光涂料的特制图钉，不着痕痕地按在了车内地板的绒布上。

车子启动了。

正如陈恭澍所料，车子在城里七拐八绕，完全让人摸不着方向。张麟坐在车里，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却在仔细地倾听着外界的一切声音。

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街边小贩的叫卖声，甚至远处火车鸣笛的声音……他努力地记忆着这些声音的特征和顺序，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张声音地图。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孙掌柜，到了。”

张麟被扶下了车。眼罩被摘掉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装修得极为奢华的中式庭院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嶙峋，一看就是某个达官显贵的府邸。

院子里戒备森严，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彪形大汉在站岗。那些人的眼神，和普通的家丁完全不同，带着一股军人的肃杀之气。

张麟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善地。

“孙掌柜，这边请。老夫人在花厅等您。”管家在前面引路。

张麟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将这里的地形地貌，牢牢地记在心里。

穿过几条回廊，他们来到了一个雅致的花厅。

花厅里，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她的身边，站着两个俏丽的丫鬟。

“老夫人，孙掌-柜来了。”管家恭敬地禀报道。

老太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浑浊，却又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张麟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一样，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老太太，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官宦家眷！她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气势，甚至比他见过的戴笠还要强上几分！

“你就是孙伯文？”老太太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是老朽。”张麟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张麟只能缓缓地抬起头。

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从他的头发，到他的眼睛，再到他那双布满老茧和“老年斑”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花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张麟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擂鼓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能否骗过这双鹰隼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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