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开门见山，还是，旁敲侧击？

此刻，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围在一张绘图桌前，激烈地争论着。

“不行！这个方案，绝对不行！”说话的，是梁思成先生。他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指着一张草图，情绪有些激动，“金陵饭店下面的土质，是沙性土。你们设计的这条排污管道，直径太大，开挖的深度也太深。一旦施工，必然会导致地基沉降，整栋大楼，都有倒塌的风险！”

“梁先生，您先别激动。”站在他对面的，是茅以升先生。他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气质儒雅，“我们设计的，只是一份假图纸。日本人又不会，真的去施工。”

“话不能这么说！”梁思成先生的脾气很倔，“我们做学问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实事求是！哪怕是做假，也要做得，像真的一样！不能有任何，违背科学常理的地方！”

“万一，日本人里面，也有懂工程的专家呢？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破绽，那我们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梁兄言之有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敦桢先生，也开口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地研究着一张，金陵城的老地图，“我们不仅要考虑，工程上的可行性。还要考虑，历史的沿革。”

“比如，这条，从鼓楼，通往总统府的秘密通道。”刘敦桢先生指着地图上的另一处，“这条通道，是明朝初年修建的。当时，主要是为了军事防御。它的宽度，只够两人并排行走。你们现在，把它画成了，可以通行一辆卡车的宽度。这不符合历史常识。”

“日本人只要稍微查一下史料，就能发现问题。”

三位大师，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站在一旁的张麟，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原本以为，请来这三位大神，绘制假图纸，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搞学术的，竟然“较真”到了，这种地步。

做一份假图，比做一份真图，还要严谨。

每一个数据，都要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都要有据可查。

“三位先生，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张麟赶紧上前，打圆场，“这件事，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他亲自给三位大师，倒了茶。

戴笠的面子，确实是好用。

那天，戴笠亲自登门拜访，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

他只是，把日本人准备利用地下管网，在金陵城，发动“斩首行动”的阴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位大师。

当听到，日本人要把炸弹，安放到中央银行，国府大楼，甚至是普通民众的脚下时。

三位原本还在犹豫的老先生，当场就拍了桌子。

“匹夫有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戴老板，这件事，我们干了！”

就这样，三位国宝级的专家，心甘情愿地，来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开始了一项，前无古人的工作。

——编织一张，全世界最逼真，也最致命的，谎言。

“小张啊。”梁思成先生喝了口茶，情绪平复了一些，“不是我们，故意刁难你。实在是，这件事，干系重大，不能有半点马虎。”

“我明白，我明白。”张麟连连点头，“三位先生，都是为了国家。晚辈心里，感激不尽。”

“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茅以升先生摆了摆手，“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需要你，帮忙解决。”

“先生请讲。”

“我们手里的这些图纸，虽然已经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详细的版本了。但是，对于一些，核心区域的地下结构，比如，军情处总部，还有中央银行金库下面的构造，我们还是一无所知。”茅以升先生说道，“这些地方，都是‘黑鸦’最想攻击的目标。如果我们画的图，在这些关键点上，出了纰漏，那他，一眼就能看穿。”

“我们需要，这些地方，最原始，最精确的，建筑图纸。”

张麟的心，咯噔一下。

军情处总部的建筑图纸？中央银行金库的图纸？

这两种东西，都是绝密中的绝密！

尤其是军情处总部的图纸，那可是戴笠的命根子！

别说是他张麟，就算是军情处的副处长，想看一眼，都得经过戴笠的亲自批准。

“这个……难度有点大。”张麟面露难色。

“我们知道有难度。”刘敦桢先生说道，“但是，没有这些图纸，我们的工作，就无法进行下去。我们总不能，凭空想象吧？”

“这就像，你要画一幅画，却连模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画出来的，能像吗？”

张麟头疼了。

他知道，三位先生说的，是事实。

假图，要骗过敌人，就必须在细节上，做到极致的真实。

尤其是在，敌人最关心的那些地方。

如果连军情处总部的地下，有几条通风管道，几个排水口都画不清楚，那“黑鸦”凭什么相信你？

看来，这件事，又得去找戴老板了。

张麟有一种预感，自己去找戴笠要图纸，肯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但没办法，为了“补天”计划，这顿骂，他挨也得挨。

“三位先生，你们先按照现有的资料，继续完善其他区域的图纸。”张麟说道，“核心区的图纸，我来想办法。”

“好，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张麟告别了三位大师，从地宫里出来，重见天日。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他不知道，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

“黑鸦”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幽灵，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他必须，争分夺秒。

他发动汽车，朝着军情处总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打起了腹稿。

等会儿见到戴笠，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是开门见山，还是，旁敲侧击？

算了，还是直接点吧。

跟戴老板这种人打交道，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他只能赌一把。

赌戴笠，为了“补天”计划，愿意，拿出他的“命根子”。

金陵城，鸡鸣寺路三十六号。

这是一座典型的，民国时期的二层小楼。青砖黛瓦，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

从外面看，平平无奇。

谁也想不到，这里，会住着两个，全城通缉的“要犯”。

郑耀先和宫庶，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

这三天，他们没有出过门。吃的，喝的，都是张麟事先，在安全屋里，准备好的。

足够他们，消耗半个月。

“六哥，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宫庶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把手里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零件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再这么等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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