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黑鸦的试探

燕子矶，长江边。

夜风卷着江水的湿气，吹在脸上又冷又腥。郑耀先和宫庶并肩站在三号渡口的栈桥上，远处江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点渔火在风中摇曳。

时间已过子时，可那个所谓的  “故人”  还未出现。

“六哥，他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宫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小声问道。

“再等等。”  郑耀先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防区，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双眼睛、多少支黑洞洞的枪口，他们今晚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打成筛子。

“来了。”  郑耀先突然开口。

宫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面上一艘小小的舢板正悄无声息地朝着渡口划来，船上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舢板在离栈桥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船夫抬起头，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两人做了个上船的手势。

“六哥，这……”  宫庶有些犹豫，上了这艘船，他们的命就彻底交到了别人手里。

“走。”  郑耀先没有丝毫迟疑，率先朝着舢板走去。宫庶咬了咬牙，也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舢板，船身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船夫一言不发，调转船头朝着江心划去。舢板在黑暗的江面上穿行，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宫庶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上，手心全是冷汗。郑耀先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望着江心  ——  那里停着一艘中型货轮，船上没有亮灯，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舢板靠上货轮，船上垂下来一个软梯。船夫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软梯。郑耀先和宫庶对视一眼，顺着软梯爬了上去。

甲板上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日本大汉，他们面无表情地搜了两人的身，收走了武器，随后其中一人拿出两个黑色布袋套在他们头上。

“请吧。”  一个生硬的中文在耳边响起。

两人被推搡着走进一个船舱，头上的布袋被取下，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装修颇为雅致的房间，地上铺着榻榻米，中央摆着一张矮几，矮几后面跪坐着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正慢条斯理地沏着茶  ——  正是  “黑鸦”。

“两位，请坐。”“黑鸦”  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微笑。

郑耀先与他对视，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虽温和，却像刀子般能刺穿人心  ——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没有说话，拉着宫庶在  “黑鸦”  对面跪坐下来。

“郑耀先先生，宫庶先生。”“黑鸦”  将两杯沏好的茶推到他们面前，“久仰大名。”

“我们好像并不认识阁下。”  郑耀先淡淡地说道。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黑鸦”  笑了笑，“两位都是党国的精英，郑先生更是军情处的王牌，‘鬼子六’的大名如雷贯耳。是什么风，把两位吹到我这小船上来了？”

“明人不说暗话。”  郑耀先开门见山，“我们在军情处待不下去了，想另谋一条出路。”

“哦？”“黑鸦”  挑了挑眉，“我听说，郑先生是因为被徐百川陷害才锒铛入狱，戴笠为了保你，不惜和徐百川斗得两败俱伤。现在徐百川死了，你本该官复原职、平步青云，怎么会待不下去？”

“官复原职？”  郑耀先冷笑一声，“阁下未免太小看戴笠了。徐百川是死了，但我郑耀先也成了他手里的一颗废棋。他怀疑我、不信任我，把我关在禁闭室里，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我郑耀先在军情处为他戴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换来这个下场，这个军情处，不待也罢！”  他的语气里充满无尽的怨恨和不甘，那份被背叛的愤怒演得入木三分，连一旁的宫庶都听得信以为真。

“黑鸦”  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宫庶先生呢？”  他转向宫庶，“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  宫庶一挺胸膛，“我这条命是六哥给的！六哥去哪，我就去哪！谁要是敢对不起六哥，我第一个跟他拼命！”  他说得义愤填膺、掷地有声。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兄弟。”“黑鸦”  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两位的心情我能理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日本帝国随时欢迎两位这样的人才加入。”

“不过……”  他话锋一转，“空口无凭，两位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来证明自己吧？”

来了。郑耀先心里冷笑，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你想要什么诚意？”  郑耀先问道。

“很简单。”“黑鸦”  说道，“我知道郑先生在军情处人脉广博，我需要一份军情处所有外勤特工的潜伏名单。”

郑耀先的瞳孔猛地一缩  ——  这个要求太狠了，简直是要把整个军情处的外勤系统连根拔起。

“这个，我办不到。”  郑耀先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哦？”“黑鸦”  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虽然对戴笠心怀怨恨，但那些外勤的兄弟都是跟我一起扛过枪、流过血的。我郑耀先再不是东西，也做不出出卖兄弟的事情。”  郑耀先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黑鸦”  的语气冷了下来，“如果郑先生连这点‘投名状’都拿不出来，那我们的合作恐怕就没法谈下去了。”

船舱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门口的两个黑衣大汉把手伸进了怀里。

“不过……”  郑耀先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松了口，“名单我不能给，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有价值的情报。”

“什么情报？”“黑鸦”  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我知道，戴笠最近正在策划一个针对你们的绝密行动。”  郑耀先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行动的代号，叫……”

“‘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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