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黑鸦的最后试探
货轮的船舱内，烟雾缭绕。
“黑鸦”跪坐在矮几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他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
郑耀先带来的“补天”计划，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假图纸、茅以升、梁思成……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感到了一丝后怕。如果不是郑耀先，他很可能就一头撞进了戴笠的陷阱。
但是，他能完全相信郑耀先吗？
一个军情处的王牌，戴笠的心腹，就因为所谓的“软禁”和“不信任”就投靠帝国？这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但对于“黑鸦”这种在谍报战线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来说，任何合情合理的事情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不合常理的阴谋。
他必须再试探一下。
“把郑先生请来。”他对着门口的黑衣大汉吩咐道。
很快，郑耀先和宫庶就被带了进来。今天的郑耀先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上去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哪里还有半分阶下囚的狼狈。
“黑鸦先生，这么晚找我们来，有什么吩咐？”郑耀先拉着宫庶大咧咧地坐下，甚至还自己动手倒了杯茶。
“黑鸦”看着他这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堆起笑容：“郑先生，这几天在金陵城过得还习惯吗？”
“托您的福，好吃好喝，还有人保护，比在军情处的禁闭室里可强太多了。”郑耀先喝了口茶，懒洋洋地说道。
“那就好。”“黑鸦”点了点头，“今天请郑先生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斧正一下。”
“哦？什么事，您尽管说。既然拿了您的钱，总得为您办点事。”郑耀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黑鸦”从矮几下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郑耀先面前：“我想请郑先生帮我看看，这份资料的真伪。”
郑耀先拿起文件，打开一看，里面是关于吴敬中的详细资料。从他的出生年月、教育背景，到他在工务局的任职履历，甚至连他好赌成性、妻女的姓名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吴敬中？”郑耀先皱了皱眉，“工务局的副局长，我知道这个人，是个有名的贪官，怎么了？”
“我们收到消息，他最近在赌场欠了一大笔钱，正准备铤而走险，出卖一份金陵城的地下管网图。”“黑鸦”紧紧盯着郑耀েনের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郑耀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鸦”的眉头皱了起来：“郑先生，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日本人，真是病急乱投医。”郑耀先放下资料，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戴笠正在搞一个‘补天’计划，目的就是用一份假图纸来钓你们上钩。你们这边倒好，还真就乖乖地咬钩了。”
“你的意思是，吴敬中要卖给我们的，就是那份假图纸？”“黑鸦”的声音沉了下来。
“八九不离十。”郑耀先摊了摊手，“你想想，这么重要的图纸，戴笠会让一个嗜赌如命的贪官来保管吗？这吴敬中，十有八九就是戴笠故意推出来的诱饵。他欠的赌债，说不定都是军情处安排人设的局。”
郑耀先的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黑鸦”的心坎里。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可是……”“黑鸦”还是有些不甘心，“万一呢？万一这份图纸是真的，只是吴敬中利欲熏心，想要自己发一笔财呢？”
“没有万一。”郑耀先斩钉截铁地说道，“戴笠那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做事滴水不漏。他既然设了这个局，就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那郑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弃这次交易？”“黑鸦”追问道。
“放弃？为什么要放弃？”郑耀先反问，“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哦？”“黑鸦”的兴趣被提了起来，“此话怎讲？”
“将计就计。”郑耀先压低了声音，“戴笠想用假图纸骗我们，我们就假装上当。我们可以先拿到图纸，然后找专家验证。如果图纸是假的，我们不仅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可以利用这份假图纸，反过来给戴笠设一个局。”
“黑鸦”的眼睛亮了起来。郑耀先的这个思路，和他不谋而合。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郑先生，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黑鸦”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请你的人，去一个地方，帮我确认一些情况。”“黑鸦”说道，“鸡鸣寺路三十六号。”
来了！
郑耀先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疑惑的表情：“鸡鸣寺路三十六号？那是什么地方？”
“我得到情报，那里曾经是军情处的一个秘密据点，最近刚刚被废弃。”“黑鸦”说道，“我需要知道，这个据点以前是做什么用的，住过什么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对于我们判断‘补天’计划的真实性，至关重要。”
这正是张麟为他准备好的“证据”。
“行，没问题。”郑耀先一口答应下来，“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手下有几个兄弟，以前在军情处就是干这个的，最擅长溜门撬锁、探查情报。明天一早，我就让他们去。”
“那就拜托郑先生了。”“黑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已经牢牢地掌控了局面。只要确认了鸡鸣寺路那个据点的情报，他就能彻底揭开“补天”计划的真相。
他看着郑耀先，心里想，这个人虽然桀骜不驯，但确实是个人才。等这次行动成功，或许真的可以把他收为己用。
而郑耀先也在看着他，心里同样在冷笑。
老狐狸，想试探我？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演技。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却不知道，你正一步步走进我们为你量身定做的坟墓。
“六哥，我们真的要去查那个什么鸡鸣寺路？”回去的车上，宫庶小声问道。
“当然要去。”郑耀先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不但要去，还要查得仔仔细细，然后把查到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的‘黑鸦’先生。”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张麟，你的戏台已经搭好了，现在，该我这个主角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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