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演练开始
日影爬到日晷中央时,午时的梆子声从咸阳城方向传来,三响过后,天地间只剩风雪呜咽。
秦孝文王放下陶碗,抬手挥了挥。
内侍高唱:“大王有令——演练,始!”
话音未落,狼山南侧骤然响起战鼓,五千蓝田锐士如黑色潮水般涌向谷口,玄色甲胄在雪光中闪着冷芒。
谷口处早已筑起人高的土墙,土墙之后,章邯与王必中正带着中坚营与强弩营蓄势待发。
蒙武立于阵前,望着谷口那道人高的土墙,长剑前指,声如洪钟:“弓弩手,准备...”
就在蒙武说话的同时,谷口土墙后忽然跃出一道玄色身影,腾空而起的瞬间,手中十二石强弓已拉成满月,弓弦崩得如欲断裂。
“咻~”
箭矢离弦,带着撕裂风雪的锐啸直扑蒙武,一道黑色残影掠过,无头箭矢精准命中他的发冠,乌黑发丝骤然散开,在寒风中凌乱飞舞。
蒙武话音戛然而止,后颈冷汗瞬间浸透甲胄内衬——他毫不怀疑,这箭若再偏下半寸,穿的便是自己头颅。
“好、好箭法!”观礼台上率先响起惊呼,瞬间点燃满场骚动。
秦孝文王震惊过后也是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这小子,上来就斩将。”
他转向蒙骜,
“蒙骜,这峡谷少说也有一百丈,他箭法如此了得,寡人怎从未听你提过?”
蒙骜???
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实话他此时也是一阵后怕,差点他就没儿子了。
“回陛下,老臣也是第一次见小将军射箭。”
秦孝文王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接着笑道:“行了,你儿子这会子算‘阵亡’了,让他上来吧。”
蒙骜苦笑着拱手:“大王明断。”
他朝旁侧内侍使个眼色,几名内侍当即齐声高喊:“蒙将军既已‘中箭’,便当按军规退下!蓝田营若再由‘亡将’指挥,便是违了演练章程!”
蒙武立在阵前,听着内侍反复高喊,心中满是无奈——自己已足够谨慎,竟还是露头就被“秒”。
虎贲营方向却爆发出震耳呐喊:“将军威武!”“虎贲必胜!”
见识到百善手段,王齮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后方高声下令:“弓弩压制,放!”
“咻咻咻——”
箭矢如骤雨泼向谷口,箭簇撞在土墙上发出密集闷响,雪沫与尘土被震得飞溅。
“王飞,结方阵挺进!”
“张桓,带着我蓝田最顶尖的精锐组成先锋随后跟上!”
王飞拔剑前指,五百锐士瞬间列成方阵,宽厚盾牌层层叠叠,长戈从缝隙中穿出,像块带刺的黑色巨岩碾向谷口。
脚下积雪被盾底刮得飞溅,方阵推进的沉重脚步声在谷中回荡,竟压过部分箭雨嗡鸣。
观礼台上,秦孝文王望着步步紧逼的方阵笑道:“这方阵练得扎实,盾接无缝,戈出有序,总算有几分锐士模样。”
蒙骜目光紧锁谷口,眉头深蹙:“盾阵是硬了,就怕遇上更硬的骨头。”
待五百人挺进峡谷一段距离,张桓提着两刃矛出列,身后五百锐士应声拔刀,玄色甲胄在雪光中泛着冷芒。他们虽无盾牌,却个个弓身戒备,左手按腰右手握刀,紧跟方阵却保持着一段距离。
慢慢的,王齮望着方阵就快抵达谷口,忽然抬手猛挥:“弓弩手,停!”
箭雨骤然停歇,谷中只剩风雪掠过甲胄的呼啸,王飞的方阵趁机加速推进。
“动手!”百善率先推倒土墙,众人紧随其后。
“强弩营,精射!”
王必中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弩手齐齐扣动扳机。与连弩的密集泼洒不同,这轮箭矢更显刁钻——虎贲锐士眯眼锁定盾牌缝隙,指尖微调弩机角度,每支箭都像长了眼睛般从缝隙中穿梭而过。
“噗嗤——噗嗤——”
闷响接连响起,方阵中锐士接连中箭,那些被命中要害的只能自认“淘汰”,顺着山谷两侧预设通道退出战场。
王飞又惊又怒,看着同伴接连离场,连忙嘶吼:“稳住,后面迅速补上空缺!”
“这箭法……”观礼台上,蒙骜倒吸凉气,“他们竟把盾牌缝隙都算准了!”
王飞拼命指挥补位,可前排空缺刚被填补,虎贲营的精射便如影随形。一支弩箭擦过新补盾兵耳际,射中他身后锐士肩甲,那锐士闷哼着踉跄后退,又带乱了后排阵型。
转眼间,王飞带领的五百人被死死控在原地,再难前进一步。
后方王齮眉头紧锁——原本计划是让方阵抵近后,借箭雨覆盖压制,即便这五百人折损,虎贲营也必定损失惨重,运气好连百善都可能被乱箭“射杀”。
届时再由张桓带队冲锋,多半能趁乱突破。可如今,方阵虽挺进一截,距离仍显不足,张桓根本冲不过去。
王齮望着两旁因为淘汰而撤退的身影,指节在剑柄上捏得发白。
“弓弩手,覆盖!”
王齮的吼声裹着风雪砸向阵前,两千弓弩手再次扬起臂膀,这一次的箭雨不再瞄准谷口,而是呈扇面泼向整个峡谷上空。
箭矢穿透云层的呼啸声压过风雪,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阳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寒光,如同一整张倒扣的铁网,朝着谷中罩落。
“举盾!”百善的声音在谷口炸响。
章邯率领的中坚部队早已备好的盾牌,此刻迅速上前齐齐举过头顶,盾面相撞连成一片坚固的穹顶。
“叮叮当当”的箭矢撞击盾牌的脆响密集如爆豆。
因为中坚营的挤入,狭小空间已容不下强弩营继续精射,王飞总算得了片刻喘息。
他稳住阵型,抬眼看向前方——虎贲营的盾牌穹顶密不透风,强弩营虽暂歇锋芒,那些黑沉沉的弩机却始终锁定盾阵缝隙,分明是引而不发的杀招,稍有松懈便会万箭穿心。
再回头望去,箭雨覆盖虽暂时压制了对方远程优势,却也让己方寸步难行。
这般僵局下,似乎只剩撤退一条路可走。
观战的山坡上,百姓们早忘了寒风刺骨,个个踮脚伸颈紧盯谷中。
“这还不撤?等箭射光了想走都难!”
“可现在退了,先前折损的弟兄不就白死了?”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耗到全军覆没!”
议论声浪裹着雪沫翻涌,连观礼台都听得真切。
秦孝文王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蒙骜,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蒙骜,你若为王飞,此时当如何?”
蒙骜目光在谷中扫过,指尖重重按在剑柄上,沉声道:“若老臣是他,断不会退。”
秦孝文王眉峰微挑:“哦?不退,难道还能进?”
话音未落,谷中已起惊雷。
王飞猛地转身嘶吼:“后盾队上前,盾阵上举!”
众锐士应声变阵,后方盾牌齐刷刷翻转,宽厚盾面在头顶扣成严密铁穹,竟将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兄弟们!”王飞的吼声撞在铁穹上,震得积雪簌簌坠落,“咱们是大秦锐士!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锐士!”
手中长剑直指谷口,玄色甲胄上的雪沫被震得飞溅:
“咱们秦人,只有站着死的兵,没有跪着逃的孬种!且随我打乱他们的阵型,换一个不亏,换两个赚一个!”
“锐士死战!”
“不死不退!”
吼声如雷贯耳,震得谷中积雪崩落。
三百锐士踩着同伴脚印向前碾动,铁穹与冻土摩擦的吱呀声里,竟透出一股玉石俱焚的悍勇——纵是演练,那份血性也足以让观者心惊。
观礼台上,秦孝文王端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陶土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他忽然低声道:
“这股狠劲,我大秦当兴!”
另一边山坡上的议论声也被这震耳的吼声劈成两半,
“我的娘嘞……这是要拼命啊!”
旁边穿粗布棉袄的汉子也红了眼,
“好!这才是咱老秦人的种!”
......
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变了调,先前的调侃变成了滚烫的激昂。
有人开始跟着谷中的吼声吆喝,起初是零星几人,很快便汇成声浪:
“锐士死战!”
“不死不退!”
声浪撞在狼山的岩壁上,反弹回来,竟比谷中的呐喊还要响亮。
人群中的六国细作混在人群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秦孝文王听着百姓们的呐喊,猛地将陶碗往案上一放,瓷碗与木案相撞发出清脆一响,眉宇间的疲惫被这声笑冲得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
他扶着案沿站起身,素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鬓角的白发被日光映得发亮,却丝毫掩不住眼底的灼人光火:
“蒙骜你看,这就是我大秦的根基!这般血性,何愁六国不平?何愁天下不定?”
蒙骜猛地单膝跪地,甲胄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王圣明!我大秦有此锐士,有此民心,实乃天助大秦!老臣恭祝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话音未落,观礼台上的文武百官齐刷刷躬身下拜,素色罩袍在风中连成一片。
“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
百善听着对面及上方的动静,忍不住吐槽:“这怎么好像我成反派了?”
“什么反派?”李信面露凝重,“公子,将军,他们若真冲过来,必然是冲着我们阵型来的,届时怕是难免有损伤。”
嬴政思虑片刻,沉声道:“这箭雨是抛射,说明他们主力离得还远。我建议撤到山谷两侧躲避箭雨,等这些人过来再快速解决,之后回守谷口。”
众人闻言都觉这主意可行,目光齐刷刷投向百善,等着他拍板。
百善点点头:“可以,但得让我看一眼。万一他们后面还有人,咱们谷口一丢,后面就难打了。”
这话一出,众人愣了片刻,嬴政率先回过神:“这怎么看?”
百善咧嘴一笑:“当然是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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