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百善说完之后目光转向身旁的章邯，微微颔首。

章邯会意，猛地举起令旗，厉声喝道：

“将军有令！降卒推云车前进！虎贲军结阵前压！”

命令一下，黑压压的秦军军阵立刻如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最前方，那些手持长戈的秦军锐士用戈刃逼迫着踌躇不前的赵俘：

“走！快走！”

赵俘人群出现一阵剧烈的骚动，有人被推搡着向前踉跄，有人回头绝望地望向秦军那森严的阵线，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青铜面具和无情的兵刃。

“嗡——！”

一声低沉厚重的嗡鸣响起。

只见百善身后，虎贲军中坚营闻令而动。

他们手中的巨盾轰然顿地，一面接着一面，紧密相连，转瞬间便形成一堵巨大的、移动的青铜城墙。

紧接着，强弩营在盾阵间隙架起无数连弩，无一例外，全都瞄准了那些降卒的后背。

“凡转身、迟疑、后退者，射杀无赦！”

说完百善调转虎头，来到军阵侧翼一架巨大的弩车旁。

他摆手示意操作的弩手离开后，亲自开始校准弩臂，装上近乎一人高的巨箭。

......

前方，赵俘人群在戈刃逼迫和身后弩箭的威慑下，开始向前涌动。最初只是缓慢的挪动，随后在绝望的嘶喊中变成了杂乱的奔跑，如同决堤的浊流，涌向城墙。

城头赵军弓箭手手指扣着弓弦，微微发抖，看着下面那些熟悉衣甲的身影，难以松手。

廉颇冰冷的声音再次炸响：“放箭！”

军令如山。一片迟疑的箭雨落下，大多软软地插在降卒前方数十步的地上，威慑远大于杀伤。

......

弩车上，百善眯眼，猛地扳动弩机。

嗡！巨弩震颤，第一支巨箭呼啸而出，却堪堪擦着城楼边缘飞过，带起一片砖屑。

百善面无表情，示意再次装填，拉弓，略微调整角度，第二次击发。

结果，巨箭再次偏出，深深钉入城墙墙体，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城头赵军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注意力被这可怕的弩车吸引。

百善吐出一口浊气，让人开始第三次装填。他目光锁定城头一架正在转动绞盘、试图指向赵军的床弩。

崩！

这次，巨箭化作一道黑影，瞬间跨过战场，精准地命中了那架赵军床弩！

木屑爆裂，金属扭曲，操作它的几名赵军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撕碎、撞飞。

紧接着，百善又开始瞄准第二架......

与此同时，城墙上廉颇再次怒吼下令：“违令者斩！弓箭手，目标城下，放箭！”

这一次，箭雨变得密集而凶狠，落入降卒人群之中。

冲在最前方的赵国降卒如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凄厉的惨嚎和绝望的嘶鸣瞬间盖过了战鼓，血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人群出现了剧烈的分化。

有人看着身边同袍被羽箭贯穿胸膛，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了，高呼一声赵国之后举剑自戮。

有人则想着转身——杀一个够本，结果要么就与身后同胞撞做一团，要么就被连弩穿插而过。

也有人，家中无牵挂，对百善的承诺动心，举盾护着云车朝城下推进。

而在城墙上，廉颇看着城下乱作一团，血肉横飞，曾经的同袍如今在绝望中相互倾轧，或被己方的箭矢无情收割，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就在他心神激荡的刹那，身旁的副将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将军小心！”随后如同猎豹般扑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撞向一侧！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令人牙酸的尖锐呼啸声撕裂空气！

一支粗如儿臂的巨弩箭矢，精准无比地擦过廉颇方才所立之处，击碎了城墙的垛口。

随后去势未绝，又狠狠凿入后方箭楼的木制墙壁，发出一声沉闷骇人的巨响“咚——！”

......

“可惜了，差一点。”百善无奈的拍了拍手离开弩车。

一旁的章邯见状，上前问道，“将军，全面进攻吗？”

“不！鸣金收兵！”

“现在敌军恨意正强，现在进攻容易吃亏。”

说着，百善看向那些赵军俘虏，“用蹶张弩掩护他们撤退吧。”

章邯闻言一怔，显然对这个命令感到意外，但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厉声高喝：“将军有令！鸣金收兵！”

“钲——钲——钲——”

清脆而急促的鸣金声骤然响起，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与哀嚎。

这声音对于陷入绝境的赵国降卒而言，无异于天籁，但对于正严格执行军令向前压迫的秦军锐士，则是必须立刻遵从的号令。

百善则趁这个时候来到嬴政身旁，低声道：“政哥，我准备一会儿将这些赵国降俘放了。”

嬴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放了？方才还要尽数驱为先锋，此刻鏖战方歇，我军虽退却未损根本，为何突然要纵虎归山？这些人虽经此一役，心胆俱裂，但终究是赵卒。”

百善微微摇头：

“政哥你看，这两万人，经过刚才那一场，还剩下多少？满打满算，不过五千残兵败将。”

“经过方才那场‘筛选’，里面真正铁了心忠于赵国、宁死不屈的，要么已经高喊着赵国自刎尽忠了，要么就是试图反抗被我们当场射杀。剩下的这些，是什么？”

“是贪生怕死的，是对赵国已然心寒的！他们心里现在最恨的，未必是我们秦军，反而是城头上那些毫不留情射杀他们的‘自己人’！”

“就算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廉颇魄力惊人，硬着头皮收了，这五千人又能发挥多少战力？恐怕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拖累和隐患！”

嬴政听着，眼中的诧异渐渐化为了然：

“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五千溃卒，便是五千张活着的嘴。我们可以试着去收买几人，让他们将今日城下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甚至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这比我们派再多细作去散播谣言都管用。赵军军心、乃至赵国后方民心，恐怕都会因此动摇些许。”

此言一出，百善瞬间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说实话，他是单纯有点不忍心，毕竟都是华夏子民，杀就杀，不杀就不杀，这么玩多少有点不当人了。

但他也不是圣母婊，现在乱世该用的计还是得用！

“还是政哥聪明，那明天我就亲自把他们还给廉颇！”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战场，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民心不稳，赵国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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