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药房,以后归你了
长青宫的书房里,烛火静静燃烧。
李公公坐在桌后,手里没有端茶,也没有看任何文书。
他的两只手交叠放在桌上,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
杨凡就站在书房中央,距离书桌三步远。
他从被带进来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身形笔直,像一杆枪。
李公公没有让他跪下,也没有让他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里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声响。
这种沉默,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心头发沉。
杨凡垂着眼,看着地面上被烛光投下的自己的影子。
影子被拉得很长,有些扭曲。
“你很大胆。”
李公公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杨凡的身体没有动。
“一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就敢送进我长青宫。”
李公公的目光落在杨凡的脸上,那目光像探针,想刺进他的皮肉,看清他骨头里的东西。
“你算准了咱家生性多疑。”
“你算准了咱家容不得地盘里有钉子。”
“你也算准了,只要咱家去了,就一定能搜出东西。”
李公公每说一句,语调就往下沉一分。
杨凡感觉空气都变得黏稠,压在他的肩膀上。
“你很聪明。”
李公公继续说。
“你知道单凭一个栽赃陷害,扳不倒一个管事。”
“所以,你把安乐王扯了进来。”
李公公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你拿咱家当刀,去杀你想杀的人。”
“你甚至算准了,咱家会用这把刀。”
书房里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
杨凡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囚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辩解。
他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李公公问的不是事实,而是他的心。
“奴才不敢。”
杨凡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奴才只是想活命。”
“想活命?”
李公公重复了一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宫里想活命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死了。”
“因为他们不够狠。”
李公公站起身,绕过书桌,缓缓走到杨凡面前。
他比杨凡矮了半个头,但杨凡却觉得,自己正被一座山俯视着。
“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李公公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杨凡的胸口。
“那个管事,跟了咱家十年。”
“你说卖,就卖了。”
杨凡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李公公说的不是对错,是忠诚。
气氛紧张到顶点。
杨凡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他不知道下一句等来的是赏,还是罚。
或许,李公公会觉得他是一头养不熟的狼,会直接把他处理掉。
突然,李公公话锋一转。
“御药房的管事,死了。”
他转身走回座位,坐了下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慎刑司的人手重了些,没熬过去。”
杨凡的眼皮跳了一下。
“现在,御药房群龙无首,账目乱成一团。”
李公公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热气。
“咱家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把这个摊子重新收拾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杨凡身上。
“你年纪太轻,资历也浅,直接去做管事,压不住人。”
杨凡的心沉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听懂了李公公的意思,这是要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位置,把他架空。
李公公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铜制腰牌,随手扔在桌上。
腰牌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御药房,缺一个副管事。”
“从今天起,你就是御药房的副管事,总领药房一切事务。”
杨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副管事,总领一切事务。
这六个字,意味着他将成为御药房实际上的主宰。
这不只是提拔,这是一步登天。
“怎么?嫌官小了?”
李公公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杨凡瞬间反应过来,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奴才……奴才谢公公天恩!”
他的额头用力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内心波澜壮阔,后背的冷汗却冒得更凶了。
他知道,这恩典有多重,背后要付出的代价就有多大。
“拿着它。”
李公公指了指桌上的腰牌。
杨凡膝行两步,双手颤抖着,将那块冰冷的铜牌捧在手里。
腰牌上刻着三个字:御药房。背面,是一个“杨”字。
“权力是好东西,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
李公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警告。
“咱家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踩下来,踩得比谁都碎。”
“别让咱家失望。”
“别做下一个他。”
杨凡将头埋得更低。
“奴才明白。”
“奴才的命,是公公给的。”
“滚吧。”
李公公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杯,不再看他。
杨凡叩首,然后站起身,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书房。
当他走出房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时,他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铜牌,那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没有回长青宫的东厢房。
他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御药房走去。
当杨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御药房的院门口时,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几个小太监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杨凡,眼神里有惊讶,有畏惧,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在他们看来,杨凡就算没死,也肯定被剥了一层皮,以后再无出头之日。
一个资历最老的小太监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假笑。
“哟,这不是凡哥儿吗?大难不死,恭喜恭喜啊。”
他的话里带着刺。
杨凡没有理他。
他径直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他从怀里,慢慢拿出了那块铜制腰牌,举了起来。
阳光下,腰牌上的“御药房”三个字,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个老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院子里其他人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没有人不认识这块代表着权力的腰牌。
那是御药房副管事的令符。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紧接着,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院子里所有站着的太监,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
刚才还出言不逊的老太监,此刻脸色煞白,跪在最前面,身体抖得像筛糠。
“奴才……奴才叩见杨管事!”
他颤抖着喊出声。
“叩见杨管事!”
其他人也跟着山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只有一片跪伏的身影。
杨凡手持令符,站在他们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缓缓地在院子里走着。
他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那些跪着的太监的心上。
他走过那个曾经被栽赃九叶龙芝的角落。
他又走到那口他洗了无数遍药罐的水井旁。
最后,他停在了那座朱漆大门前。
甲字号药库。
这里面,存放着整个皇宫最珍贵的药材,也是他之前连靠近都不能靠近的禁地。
他从袖子里,拿出另一件东西。
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
这是李公公刚才连同腰牌一起给他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杨凡将钥匙插进了大锁里。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在死寂的院子里传出很远。
他取下大锁,伸出双手,用力推开了那两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随着门被打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从门内喷涌而出,混杂着尘封已久的气息。
门内,一排排的红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盒、瓷瓶。
门外,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心中默念。
从今天起,这条通天之路,我将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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