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年年有今日
沈芙娟微怔。
她没想到在这个关口，苏家轩居然会这样说。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没有在沈芙娟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态。
苏家轩的词典里似乎从来没出现过后悔这个词。
但今天，沈芙娟亲耳听到他说后悔。
反手更加用力的握紧了苏家轩的大手，觉得这样还无法表现自己的心情，沈芙娟直接上手，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一滴眼泪迅速滑了下来，最后没入他们两个手心相贴的位置。
冰凉的触感，却让苏家轩觉得心都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思？我从来都没觉得后悔过。”
“无论是和你结婚，还是选择和你来黑河村。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老公，我从来都没有因为选择你而后悔！”
沈芙娟往他那边靠了一下，状态亲昵地依偎在他肩膀上。
“我最后悔的就是上辈子没能保护好你和孩子们，让你早早离开我。”
又是一滴眼泪滚落下来，沈芙娟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些轻微的颤音。
“晓柔走了，建强走了，连你也走了，”在漆黑的夜晚，沈芙娟声音难受地哭了起来，“后半辈子如果不是还有建军撑着，我简直没法想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开，沈芙娟又无力挽留他们。
这样的痛苦不亚于凌迟。
“上天愿意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让我挽救过去，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
握着苏家轩的手，沈芙娟便感觉自己心里沉甸甸。
她再也不是一个无根的浮萍，她还有家，还有自己的爱人。
“老公，我特别庆幸跟你在一起，可以帮你度过艰难的岁月。”
沈芙娟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跟孩子们没有过来，苏家轩不过是由一个祝嘉。
他们的未来一定是大同小异的。
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流落到了农村，又遇上黄文强这样不讲道理的村霸，结局显而易见。
沈芙娟还想再说什么，苏家轩忽然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在一片漆黑之中，注视着沈芙娟的方向。
他忽然倾身，一片有些冰凉的唇贴在沈芙娟的唇上。
两人的呼吸都因为彼此纠缠而逐渐炽热起来，两颗心碰撞在一起，最后紧紧相连——
沈芙娟难得睡了懒觉，一觉睡醒的时候，外头日上中天，已经是大中午了。
她赶紧爬起来想做饭，走到外头厨房，却发现赵晓柔和苏建强正在锅灶跟前打转。
他们俩配合默契的样子，让沈芙娟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苏家轩。
看见沈芙娟出来，赵晓柔甜甜地笑了一声：“妈醒了，咱们可以吃中午饭了！”
苏家轩在院子外头劈柴，身上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袄子。
沈芙娟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又折返回了房间里，拿出一件厚棉服。
“大冬天的，你是想顺便查一查我藏了多少药？”沈芙娟的语气有些埋怨，给苏家轩穿上袄之后，又倒了一杯热水。
赵晓柔在旁边捂着嘴巴吃吃笑了一声：“妈，你关心爸就直说呗，干嘛，说的好像训人似的？”
苏建强跟苏建军也笑了起来。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但他们都能明显感觉到，自从来了黑河村之后，爸妈的感情反而越来越牢固。
沈芙娟被笑的脸颊有些发烫，伸手摸了摸：“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拿我取笑！”
自黄文强来找过一次事，被沈芙娟平息之后，整个冬季家里都十分安宁。
时间就像是流沙一般，很快就到了今年的农历新年。
沈芙娟早早就准备好了四个红包，一大早起来见人就发。
来了村里之后，沈芙娟一直想着财不外露，他们全家人的积蓄都在空间里头放着。
只在今天，沈芙娟给他们一人包了个五块钱的大红包。
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收到红包的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苏建强最懂事，又主动把红包还给了沈芙娟：“我都是大人了，收一下沾沾喜气，这钱还是让妈收着，以后有事儿了也方便用！”
沈芙娟又把红包硬塞了回去：“真有大事儿了，也轮不到你这三五块钱发挥作用。还是收着吧！”
他还想推辞，苏建军直接在边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哥，你这啥意思？妈给红包你就收着呗，你这显得我和嫂子很不懂事啊！”
反正苏建军已经笑纳了，乐呵呵地把红包揣进了兜里。
赵晓柔则是看着沈芙娟手里最后的那枚红包，“咱家还要出去串亲戚？”
在黑河村，他们没什么熟人，更不认识别人家的孩子。
送红包就是自己家里走个流程，赵晓柔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沈芙娟还要去看望谁。
刚问完，沈芙娟便笑盈盈地将红包递给了赵晓柔。
“这个红包，就是给我未来孙子的。”
全家人愣了一下，他们都没想到，沈芙娟已经心细到连赵晓柔肚子里的孩子都考虑到了。
赵晓柔吸了吸鼻子，一部分原因是冷的，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感动。
“妈，你看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和建强都已经这么大了，没出去挣钱就算了，怎么好意思——”
“收着吧，”苏家轩站在沈芙娟身边，冷不丁来了一句，“肚子里没成型的小人都有，我还没有呢。”
这样子，倒像是在和肚里的孩子争宠。
沈芙娟扭过头，有些好笑地撇了苏家轩一眼。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争？”
苏家轩唇角掠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握住了沈芙娟的手。
这是他们在黑河村过的第一个年，没有收音机，没有拜年的礼物，也没有和街坊邻居一起看烟花。
全家人坐在屋子里头，坐在炕上包饺子，然后聊聊天。
这个年过得简单而平凡，可看着合家欢的一幕，沈芙娟轻而易举，又红了眼眶。
这一幕她上辈子盼了几十年。
终于有机会再看到了。
外头有人噼里啪啦的放起爆竹，苏建强一拍脑袋：“早知道咱们也去供销社买点爆竹放了，这样才喜庆！”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全家人一起走出门，迎着东北凛冽的寒风，每个人鼻头都被冻得红彤彤的，心情却兴奋得很。
望着远处升空的烟花，还有满天灿烂的繁星，沈芙娟由衷地许愿。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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