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惊惶!李善长的不安!
凤阳,韩国公府。
李忠跌跌撞撞冲进书房时,李善长正对着棋盘自弈,白棋刚吃掉黑棋的一路大龙,他捻着胡须的手指还带着几分得意。
可当“徐铎下狱”、“温祥卿被抓”、“扬州知府王显抄家”这几个字接连从李忠嘴里蹦出来时,他捏着棋子的手猛地一颤,那枚象牙白棋“啪”地落在棋盘上,滚进角落的缝隙里,再也寻不见。
“你说什么?”李善长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昨夜,他还收到扬州传来的消息,说韩宜可带着黄子澄返回京师,御史台果然没查地方官,心里正盘算着让言官们再加把劲,给实业局泼脏水,彻底毁了实业局的名声。
怎么转眼之间,天就变了?
李忠脸色惨白,语速快得几乎打结:“老爷,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在朝会上拿出了证据,说黄子澄是被扬州商户陷害的,背后是王显指使,而王显……王显……直接被打入诏狱……”
“朱标?”李善长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袍角扫翻了棋盘,黑白棋子撒了一地,“怎会如此?”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王显是他安插在扬州的棋子,当年还是他一手举荐提拔,按理说最是可靠,可锦衣卫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人有的是办法让铁嘴钢牙的硬汉开口,更何况王显这种本就贪生怕死之辈。
“还有徐大人、温大人……二十四个京官都被抓了,地方上的知府抓了五十七个,这些人可是……全都跟老爷您有关啊!”
李忠带着哭腔,“锦衣卫已经封了咱们在扬州的商号,连……连给老爷送信的信使都被截了!”
李善长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书架上,一排线装书哗啦啦砸下来,砸在他头上、肩上,他却浑然不觉。
脑海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先前的得意、算计,此刻全变成了冰冷的恐惧。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从一开始,朱元璋和朱标就知道有人在针对实业局!
韩宜可带着御史台缇骑去江南,闹得沸沸扬扬,根本不是冲着黄子澄的贪腐来的,而是故意摆出来的幌子!
御史台在明,大张旗鼓地查商户、翻账本,是为了稳住他,让他以为计划顺利;而锦衣卫在暗,借着这阵混乱,悄无声息地摸清楚了所有线索——王显的书信、商贾的供词、士绅官员的往来账目……甚至连他派去凤阳的信使,都被盯得死死的!
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被人看穿了底牌还沾沾自喜,以为能牵着御史台的鼻子走,结果人家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他把所有棋子都摆上台,再猛地收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手段……好手段啊……”李善长喃喃自语,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领口。
朱元璋这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到希望,故意让他把势力都亮出来,然后一击致命,既剪除了他的羽翼,又不动声色地削弱了淮西一脉的残余势力,这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简直让他不寒而栗。
更让他惊恐的是,王显、徐铎这些人都被抓了,供词里必然牵扯到他,可朱元璋却迟迟没有动他。
没有下旨斥责,没有锦衣卫上门,甚至连凤阳的地方官都没来过府里——这太不正常了!
李善长在官场混了一辈子,最明白“不管不问”意味着什么。
当年胡惟庸案发时,朱元璋也是先抓了他的党羽,对他不闻不问,直到证据确凿,才一道圣旨抄家灭族。
如今这情景,简直是如出一辙!
若是朱元璋还想留他一命,至少会下旨斥责,或者让他闭门思过。
斥责是敲打,是提醒他“别太出格”;闭门思过是警告,是告诉他“朕还盯着你”。
这些举动里藏着的,是“你还有用”的潜台词——要么是念及旧情,要么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要么是觉得他还有可供驱使的价值。
就像当年处置胡惟庸党羽时,对那些胁从者,朱元璋也会先斥责、罚俸,而非直接下狱,因为留着他们,还能用来震慑其他人,还能维持朝堂的微妙平衡。
可现在这种死寂,这种毫无动静,只能证明一点——朱元璋已经觉得他没用了。
没用的棋子,不必敲打,不必警告,甚至不必多看一眼。
留着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等北疆战事平息,李骜班师回朝,不必再顾忌后方动荡;等新政在江南彻底扎根,实业局站稳脚跟,无需再担心拔除他会引发旧勋贵反扑;等所有罪证都梳理清楚,确保一击就能让他身败名裂,连翻案的可能都没有。
这个时机,必须能让他李善长死得彻底——不仅是肉体上的消亡,更是名声上的覆灭,要让天下人都觉得他死有余辜,是咎由自取;还要死得无声无息——不必闹得满朝风雨,不必让言官再费唇舌弹劾,只需一道密旨,锦衣卫深夜上门,三尺白绫或是一杯毒酒,便能了结一切,既干净利落,又能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这才是最狠的处置。
连斥责都吝于给予,连正眼都懒得去看,说明在朱元璋心里,他已经不配成为对手,不配占用朝堂的资源,甚至不配拥有一个“被处置”的正式名分。
他就像墙角的蛛网,碍眼,却不值得立刻动手清扫,只待一个方便的时刻,随手抹去便是。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绝望,远比下狱问罪更让人恐惧。
因为这意味着,李善长的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掌控,甚至连死亡的方式、时间,都由别人说了算。
而他能做的,只有在无尽的等待中,感受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一点点落下,直到最后一刻。
“不……不会的……”李善长抓着自己的头发,像疯了一样,“我是开国第一功臣!我为大明立过汗马功劳!他不能杀我!他不能!”
他想起当年和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日子,想起自己草拟的《大明律》,想起洪武初年他身为左丞相时的风光……那些功勋,那些旧情,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值钱了吗?
“老爷,咱们快跑吧!”李忠扑通跪倒在地,“往南走,去安南,或者……或者出海!锦衣卫还没封府,现在走还来得及!”
逃跑?李善长听后惨笑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里去?
朱元璋要是想杀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到时候罪名上再添一条“畏罪潜逃”,死得更难看。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棋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像这盘棋,自以为掌控全局,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完了……全完了……”李善长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朱元璋不动他,不是放过他,而是在等,等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让淮西勋贵彻底覆灭的机会。
或许是等李骜从辽东回来,或许是等新政彻底稳固,或许……就是下一个朝会。
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照进书房,却照不进李善长心里的寒意。他蜷缩在地上,像个被抽走了骨头的老人,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那些被抓的官员、被封的商号、被截的信使……每一个消息都在告诉他,朱元璋已经举起了刀,而刀的寒光,正冷冷地对着他的脖颈。
他甚至能想象到,朱元璋此刻正坐在乾清宫里,看着凤阳的方向,嘴角带着那种洞悉一切的冷笑。
这种被彻底掌控、却迟迟不被处置的滋味,比直接下狱更难熬,更羞辱。
“朱元璋……朱标……”李善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你们好狠的心……”
可即便李善长如何再恨,他也无力回天了。
这场他精心策划的针对实业局的阴谋,最终变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而他,除了在这里等着那道迟来的、宣告死亡的圣旨,什么也做不了。
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李善长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是喜鹊还是乌鸦的聒噪声。
那声音落在李善长耳里,像是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得他心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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