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军心涣散!纳哈出的愤怒!
一连三日,金山大营都在举行宴会。
从王宫大殿到各部首领的营帐,酒肉流水般送上,歌舞昼夜不息。
纳哈出与乃剌吾每日对坐饮酒,时而追忆往昔,时而谈论时局,看似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乃剌吾始终没有再提归降之事,只字里行间透着对明廷的感念,仿佛真的只是来探望旧主的故人。
可渐渐地,纳哈出感觉到了不对。
营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往日里巡逻的士兵脚步拖沓,校场上的操练稀稀拉拉,连将领们碰面时,眼神都多了几分躲闪。
有几次他深夜巡查,竟听到帐篷里传来低低的议论,隐约提到“归降”、“金陵”、“安稳日子”之类的字眼,见他走近,又立刻噤声,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更让他心惊的是,昨日召集各部首领议事,原本该群情激愤的主战派,竟有大半低头不语,只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王爵还在高声叫嚷,声音却显得格外单薄。
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动摇与涣散,像一层薄雾,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金山大营。
这一日,天色微亮,纳哈出正坐在王座上翻看乃剌吾带来的明廷文书,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一丝破绽,帐帘突然被猛地掀开,心腹大将阿剌帖木儿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了。
“王上!出事了!”阿剌帖木儿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纳哈出心中一沉,放下文书:“何事如此慌张?”
“乃剌吾……那乃剌吾根本不是来叙旧的!”阿剌帖木儿咬牙切齿道,“这三日来,他借着探望亲朋故旧的名义,在军中到处活动!”
“先是去了前军万户高八思帖木儿的营帐,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出来后高八思帖木儿就把自己关在帐里,连操练都不管了;接着又去见了洪伯颜帖睦尔,听说洪伯颜帖睦尔当场就问起归降后部众如何安置;昨夜更过分,他竟带着明廷赐的绸缎、茶叶,去了最精锐的怯薛营,跟那些当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亲兵喝酒,把明廷如何优待降将、如何让蒙古部落在关内安居乐业的事,说得天花乱坠!”
纳哈出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手指紧紧攥住了王座的扶手。
“现在营里都乱了!”阿剌帖木儿急道,“刚才去查哨,发现至少有五个万户、十几个总管,已经在悄悄清点部众,收拾细软,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准备降明了!底下的士兵更是人心惶惶,都在传‘王上迟早要降’,连弓箭都懒得擦拭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明军来攻,咱们自己就先散了!”
“反了!反了!”纳哈出猛地一拍王座,霍然起身,眼中布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
他一直以为乃剌吾是念旧情而来,哪怕劝降也是光明正大,却没想到对方竟用这种阴私手段,在他的营中挖墙脚!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冲上头顶,混杂着被背叛的屈辱,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逆反之心。
他可以接受自己权衡利弊后归降,但绝不能容忍被昔日部将背后捅刀,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军队在敌人的游说下分崩离析!
“好一个乃剌吾,好一个朱元璋!”纳哈出冷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做梦!我纳哈出就算战死,也不会让你们看笑话!”
阿剌帖木儿见他动了真怒,反而稍稍冷静了些:“王上息怒,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再想办法应对。”
纳哈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阿剌帖木儿说得对,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立刻拿出对策。
他在殿中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我命令,立刻关闭营门,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纳哈出沉声道,“让怯薛营的亲卫去各部首领帐外‘护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谁敢再提‘归降’二字,斩立决!”
“是!”阿剌帖木儿应声就要走。
“回来。”纳哈出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算计,“光靠强硬手段不行,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几个地名上:“第一步,你亲自选几个精明的手下,让他们带上五百匹好马,以‘献马示好’的名义,去明军大营拜见那主将李骜。”
“记住,要装作对乃剌吾的小动作毫不知情,态度要恭敬,仔细观察明军的布防、士气,尤其是李骜的反应——如果他对献马表现得过分热情,或者急于催促咱们归降,说明明军可能也有顾虑;如果他态度冷淡,甚至严阵以待,那就要小心了,他们很可能在准备强攻。”
阿剌帖木儿点头记下:“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纳哈出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泰州、榆林深处和养鹅庄,“立刻传令,让主力大军悄悄向后移动。把五万精锐调到泰州,依托那里的城墙工事布防;两万骑兵藏进榆林深处,保持机动;剩下的部众,尤其是家眷和粮草,全部转移到养鹅庄——那里靠近松花江,水路便利,一旦事不可为,咱们可以从水路撤往漠北,或者向东进入女真部落的地盘暂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告诉各部首领,这不是逃跑,是诱敌深入!等明军攻到金山,咱们就前后夹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阿剌帖木儿心中清楚,这不过是鼓舞士气的说法,所谓的“前后夹击”,更像是为逃跑留的后路。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躬身应道:“末将领命,这就去安排!”
看着阿剌帖木儿匆匆离去的背影,纳哈出重新坐回王座,只觉得一阵疲惫。
肩甲上的铜钉硌得骨头生疼,腰间的弯刀仿佛有千斤重,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这三日的宴会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乃剌吾的温言软语像绵密的针,扎得他既动摇又烦躁,而此刻心腹带来的消息,更是将那点摇摇欲坠的平静彻底击碎。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倾向于归降。朱元璋的亲笔信、乃剌吾的亲身经历、麾下将士的惶恐眼神,都在推着他走向那条“安稳”的路。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归降后如何安置部众,如何向朱元璋陈明自己的顾虑,如何在明廷的体系里为蒙古部众争一份生计。
可乃剌吾的步步紧逼——那些深夜的密谈、营中的流言、将领的动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骨子里的骄傲。
这哪里是劝降,分明是裹挟,是逼他在众叛亲离的绝境里低头。
一股狠劲陡然从心底窜起,反而让他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或许坚持抵抗会让金山化为焦土,让数万部众葬身刀下;或许退守漠北会沦为瓦剌的附庸,受尽屈辱;或许这最后的挣扎,不过是徒劳的意气用事。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知道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不能像货物一样被摆在明廷的案上,任人掂量;不能让那些看笑话的人说一句“纳哈出终究还是降了”;更不能让乃剌吾这等“叛徒”踩着他的尸骨,去明廷邀功请赏。
先祖的荣耀、二十年的抗争、草原上的名声,这些东西早已刻进了骨头里。
木华黎的画像还在大殿上看着他,那些跟着他从大都退到辽东的弟兄们的坟茔还在金山脚下,草原上的牧民提起“开元王”时,至少还会说一句“那是个硬骨头”。
这些,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攥在手里。哪怕最终战死,也要让朱元璋知道,辽东的纳哈出,不是能被轻易拿捏的软柿子;让乃剌吾明白,背叛旧主的代价,迟早要用血来偿。
殿外的风更大了,卷起沙尘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败亡前的哀鸣。
纳哈出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突然觉得,这座他经营了多年的金山大营,或许真的要守不住了。
但至少,他要站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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