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福与方天敬（下）
“还好！还好............” 面对方天敬的问话，来福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讪讪的回答道，一连说了好几个‘还好’，像是在敷衍方天敬，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二少爷，老爷.......” 来福张了张嘴，想要对方天敬透露些什么，但最终却停顿了下来，一言不发。
“福管家，大哥怎么了？” 来福刚一开口，方天敬见来福话还没有说完，却又停顿了下来，连忙追问道。
来福看着方天敬看急切的面孔，则是苦涩的勉强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二少爷！ 老爷现在很好！”
方天敬对于来福的敷衍之词，是看得非常透彻，但他作为一个被自己父亲赶出家门的不孝子，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来福什么。 闻言，方天敬只是黯然的低下了脑袋，暗自悔恨自己当年的不孝举动。
...............................
沉默了片刻之后，方天敬再次开口向来福问道：
“大哥、 大哥头疼的老毛病，这些年好了一点吗？” 方天敬想到了自己当年离开方家之前，方天豪就患上了头疼的疾病，因此便关心的对来福问道。
“唉~~~~~~”
来福轻微一叹，面容之上满是回忆而引起的感慨，似是惋惜、似是不解，诸如多类 。
当年方天敬被方木的爷爷‘方问东’赶出方家的时候， 来福那时正在现场，正守候跟在方天豪的身边。
所以方天敬被方木的爷爷‘方问东’赶出方家的场景， 来福是在一旁看了个一清二楚。 从头到尾的细节，来福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时，方天豪和来福正从安南的战场上回来，那时，正值1873年（同治十二年) ，满清正和法国人在安南打了第一次‘安南战争’，也是第一次‘纸桥之战’，由刘永福将军带领的队伍，和法国人在安南打的第一次‘纸桥之战’。
那时，刘永福将军带领的队伍在纸桥和法国人打了一场遭遇战， 打败了法国人的军队，但却由于满清鞑子的软弱，导致中国的藩属国‘安南’的南部大片地区，在刘永福将军打赢法国人的情况之下，还割让给了法国，奇耻大辱啊！
这！ 导致在第二次‘纸桥之战’发生的时候，满清依旧在打赢了战争的情况之下，任然和法国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法新约》， 将安南整个地区都割让给了法国人，而安南则是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法国人的殖民地，从此以后与中国再无半分关系。
而方天豪他们则是在第一次‘纸桥之战’的时候，由于不满朝廷的软弱行为，曾带兵哗变，以此反抗满清朝廷的这种软弱行为，但却被刘永福将军给镇压了下去。
方天豪作为带头哗变的几位军官之一，纵使刘永福将军不去追查方天豪的责任，可方天豪也不可能在军队里呆下去，最后直接被刘永福将军赶出了军队，直接被赶回了方家，就连来福也跟着方天豪被赶回了方家。
方天豪头疼的毛病，就是那时在安南战场之上所造成的。因为那时在战场之上，法国人的炮弹曾落到过方天豪的身边，而炮弹爆所形成的弹片，就曾击中过方天豪的头部！！！！
方天豪那时还算幸运，被弹片所击中的地方并不致命，只是造成了头部的一些损伤而已，稍微处理一下伤口便无大碍。
但当时在战场之上的医疗条件是何等的简陋， 若是士兵受伤之后，甚至是军官受伤之后， 在紧急战事的逼迫之下，也只能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便又要接着指挥战斗或进行战斗。
而且这处理伤口的人员，也只是士兵之间相互处理一下，那时还没有战场‘医务兵’的说法，战争之中的士兵若是受了伤，轻伤的话，直接简单的处理一下，又要接着去战斗，重伤甚至是残废，导致失去了战斗力的情况，能将伤员运得走，就运送回大后方，若是运不走，直接就给重伤士兵一个痛快，让其不再受到伤痛的折磨，然后再就地掩埋。
这都还是西方那些所谓文明国家，处理受伤士兵的方法，更何况方天豪所加入的，还是满清的军队呢！
恰巧，当时为方天豪处理头部伤口的那个人，就处理得极不专业、极不负责， 对于方天豪头部的伤口，只是用极为简单的方法处理了一下之后，就没再进行别的医治了，导致方天豪的头部留下了后遗症。
所以在方天豪回到方家之后， 他这头疼的毛病就油然而生 ，一直伴随着他，每当病发的时候，方天豪的头部就会剧烈的疼痛，就犹如有人在用凿子在凿他的脑袋一样，痛不欲生！
而方天豪回到方家的那一年，正是1873年（同治十二年）， 方天敬还没有将方木的婶婶、春逸楼的头牌带回方家， 方木的爷爷方问东也还没有因为，方天敬这不孝的动作，将方天敬给赶出方家。 所以，方天敬才会知道自己的大哥有头疼的毛病。
此刻，来福听到方天敬问起方天豪头疼毛病，闻言，来福则是轻轻一叹，面带惋惜的说道：
“二少爷，老爷的身体还好、还好！”
“自从您离开方家之后，老爷头疼的老毛病是很少发作了。 只是.......”
“只是什么？” 闻言，方天敬赶紧追问道。
来福见方天敬看着自己那急切的面容，正双眼望着自己，期待自己为他解答。 见此，来福则是再次轻轻一叹。
“唉~~~~”
“只是当老爷还经常会念着您，当他念着您的时候，他头疼的老毛病就会发作，疼的是很厉害啊！”
方天敬听到来福的话之后，身体直接震了几下，双眼之中更是有泪花闪烁而过，整个人的内心震动不已，显然是被来福的后话给刺激到了内心之中，最软弱的地方。
“大哥，子敬对不起您！ 二弟对不起您！ 弟弟承蒙您的关心了，弟弟内心有愧啊！”
方天豪有些泪水哽咽的呢喃道，随即便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 眼眶之中的泪水正悄无声息的从方天敬眼中流了出来， 泪水顺着方天敬那坚毅的脸颊，流到方天敬那有些颤抖的嘴唇上， 最终流到了方天敬的嘴里，随着方天敬饮下的酒水混合在一起，流进了方天敬的腹中、心里、整个身体。
顿时，方天敬的脸上和心里，爬满了他眼眶之中的泪水，伤心不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年，方天敬欺瞒着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将一个春逸楼的头牌给带回了方家， 并且还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的父亲与大哥， 说是要与那女子成亲。
当时，父亲与大哥还并不知晓方天敬所带的那个女子的身份， 当他们看到方天敬打算成亲了，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弟弟)终于懂事了，也知道成亲了。
也好！ 成亲之后，有一个女人管着方天敬，那方天敬就不再像以前那么放纵了。 如此，方问东和方天豪也不管那女子的身份如何，是否与方天敬门当户对，直接便同意了方天敬与那女子成亲的要求。
方问东也是穷苦人家出生，早年通过自身的奋斗才使得方家富足起起来、殷实了起来，最终才创立了偌大的方家。
因此，对于方问东这种草莽英雄来说，也不是太在意门当户。 要知道，方木的奶奶也只是一个乡下农家的普通女人，方问东自己都如此，又怎么会过多的去在意方天敬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否和方天敬门当户对。
反正，只要方天敬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不是妓院里的那种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就行了。
可方问东哪里知道，方天敬这次带回来的就是县城春逸楼的一个‘婊子’，！！！！
当方问东彻底知晓方天敬带回来的那个女子的身份之后， 顿时就勃然大怒，在当晚就让方天敬抛弃那个春逸楼的‘婊子’，否则就将他赶出方家。
可方天敬那时年少气盛，再加上他非常的爱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对方天敬也非常的好，（那个女子也就是后来方木的婶婶。）所以他并没有听方问东的警告，反而和方问东对着干！ 方天敬直接就在当晚带着方木的婶婶，永远的离开了方家，并且还立下誓言，永远不回方家。
也就是在那晚，方问东被方天敬这种违逆他的举动，给活活的气死了！！！！
之后的岁月里。 方天敬虽然对于放弃方家的荣华富贵，和自己相爱的女人一起浪迹天涯，耳鬓厮磨，相守一生的选择，并不后悔！ 但方天敬对于自己欺骗父亲、和大哥的行为，还是特别的愧疚！！！！
特别是方天敬得到消息，自己的父亲竟然被自己给活活气死了之后。 方天敬在后半生的岁月之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深深的愧疚之中，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
此时，一旁的方木见场面因为方天敬的啜泣，顿时就变得有些凝固、有些尴尬，场面生硬得都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顿时，方木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场面， 立马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对着来福和方天敬说道：“ 二叔、来福叔， 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就莫要再提了，人始终是要往前看的！”
“ 来！二叔、来福叔！ 我们干了这杯酒，让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像这杯酒一样，消散的一干二净！ 为我们方家的未来而干杯！”
方木一脸豪壮的看着方天敬与来福， 静静的等待着他两，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将昔日的不快犹如杯中的酒水一样，喝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来福见到方木的动作，当然是附和着方木，将自己身前的酒杯举了起来，正对着方木。
现场之中，也只有方天敬还没有端起桌前的酒杯了！ 面对方木和来福期盼的眼神，方天敬却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原谅，自己当初对方问东和方天豪的欺骗， 自己气死父亲的罪过。 因为他不能原谅自己内心之中，那个不孝的自己！
面对方木和来福的期盼，方天敬内心乱成了一片，杂乱不已！ 随即就将目光移向别处，躲避着方木与来福那期盼的眼神。
正巧的是，方天敬的目光正好移到了，方木的婶婶和堂妹方静初坐的那一桌！ 目光至此，方天敬发现自己的妻子正端庄、淑仪的坐在那里， 面带贤惠笑容的望着他！
远远的。 方木婶婶望向方天敬的眼神之中，蕴含了包容、理解、支持与鼓励。 好像是方木的婶婶虽然是坐在别桌，但也知道了方天敬这一桌此时的情况。
此刻，方木的婶婶正在为自己的丈夫加油打气呢！ 鼓励方天敬去面对过去的自己，去正视过去。
让方天敬不要怕，还有她！ 你的妻子，正在支持着你！ 作为你的妻子，我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就像当初你放弃方家的荣华富贵，甘愿与我过那种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日子一样，我也会与你不离不弃，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支持着你！
妻子的支持，好像是给了方天敬无穷的勇气和胆量。只见方天敬对着妻子坚定的点了一下头之后。 随即便转过身子， 正视着方木与来福， 爽朗的哈哈大笑道：
“好！好！ 木儿，你说得对，是叔叔愚钝了！就让过去的不快犹如杯中的酒一样，消散得一干二净。”
“来！木儿、福管家，我们干了这杯！”
说完，方天敬也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脊梁挺直、目光直视，坦然的面对着方木与来福。
方木和来福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相互淡然一笑。 随即，方木和来福也将手中的酒杯朝方天敬的方向移了过去。
“嘭~~~” 三人的酒杯清脆的碰撞了一下。
紧接着，三人便端起酒杯，朝嘴里送去，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只是，方木与来福没有发现的是， 方天敬在饮下那杯酒的时候，眼角再次落下了两行泪水.................
....................
(https://www.lewenvxs.cc/5520/5520023/41628173.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