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父子俩
马林梵多地下拘留所。
这个位于海军本部的拘留所，通常是用来临时关押一些经由本部中转，要送往司法岛或者推进城的罪犯。
或是用来关押一些犯了错的海兵。
跟推进城相比，这里的牢房，倒是并没有那么暗无天日。
走廊的过道上，用来照明的也不是油灯，而是更先进的瓦斯灯。
此刻。
拘留所深处的一间独立牢房中。
多拉格如同一块冷硬的顽石，沉默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粗糙的墙壁，失神的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虽然距离那场噩梦般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但在那座已经彻底消失，甚至连其存在都被抹除的西海小岛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却依旧如同录像电话虫播放的影像，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恍如昨日。
那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就彻底的颠覆了他过去十七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多拉格忽然意识到，原来人性的罪恶，竟然可以恶劣到那种程度。
而更让他迷茫，难受，甚至痛苦的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义，也出现了动摇。
不……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动摇’了。
他的正义，被‘毁灭’了！
多拉格嘴角往下弯了弯，胸膛之中陡然间升起一股委屈。
他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被同僚背叛。
被上司背叛。
被海军背叛。
被身上穿着的这身军装背叛。
被……
“踏、踏、踏……”
有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在牢房外的走廊上响起，朝着这边靠近而来。
多拉格对此无动于衷。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所在的牢房外。
多拉格不用转头，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但他依旧没有转过头去。
看到他这副样子，走到牢房外的卡普叹了口气，扶着膝盖，缓缓蹲了下来。
隔着牢房的栅栏空隙，看着牢房之中，失去了曾经那份热血和朝气的儿子。
卡普又叹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似乎，的确有些老了。
想起卡洛称呼自己为卡普老头，他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苦笑。
“多拉格，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接受，发生在神之谷的事情。”
“爸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你，该怎么跟你说这些。”
“我只能告诉你……两点。”
“一个是，当一个势力组织，一旦其规模大到了一定程度后，里面就无法避免的，必然会出现明暗两面。”
“哪怕是……以维护世界和平安定，保护无辜平民，坚持正义为理念的海军，也是一样的。”
“我们的规模太大了，全世界范围内的海军总数，将近百万之巨，什么样的海军都会有，并不一定所有人都符合你对正义的认知标准。”
卡普看着依旧雕塑一般坐着的多拉格，干脆一屁股在走廊上坐了下来，也不嫌地上脏。
他继续道：“第二点是，我们是维护正义的海军没错，但……我们海军本质上，其实是世界政府麾下的军事组织。”
“我们海军的所有稍大一些的行动，都必须经过世界政府的授权才能执行。”
“而另一边，世界政府则拥有无条件调动所有海军的权力。”
“这一点虽然连我也不愿意去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的决策和行动，不由我们自己的意志所决定。”
说到这里，卡普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声音沉重，似乎这些话，也早已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
如今才是第一次向人吐露出来。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这些发自肺腑的言论，他连最好的兄弟战国都很少去说。
他说到这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多拉格，忽然猛地转过头来，如同一头愤怒的小狮子，直直的跟自己一直都崇拜敬佩的父亲对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我不管那些！我只想知道，发生在那里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提前知道？！”
“没有，我也是到了那里才知道情况的，多拉格，我也很愤怒，但愤怒，无法解决问题……”
被儿子那质问般的眼神看着，卡普竟然有些退缩。
多拉格咬牙切齿，“无法解决问题……那你就继续同流合污下去吗？你就不做些什么……不改变这一切吗！老爸！你是海军中将！你就忍心看着穿着这身雪白军装的人，却昧着良心，去做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卡普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说道：
“就算爸爸我是海军中将，有些事情也是无法改变的，别说海军中将，就是大将，元帅，也无法改变那个最基本的事实，但是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力去改变海军……”
多拉格紧绷着嘴角，一字一顿道：“所以不是现在就改变吗？明知道错了……”
透过栅栏缝隙，他看到自己的父亲缓缓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只能潜移默化的去引导，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完全改变的，这或许需要几代海军的坚持……”
“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多拉格的声音忽然变得激烈，激昂。
他红着眼睛，看着卡普。
“以前的你，是那么的嫉恶如仇！就算是同僚，一旦知道他们贪污受贿，给海军带来了耻辱，也会第一时间去惩治他们！哪怕他们也是海军中的高级将领，你也一样一视同仁！”
“就算是战国中将犯了错，就算是空古元帅说错了什么，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指正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你，我才敬佩你！我才崇拜你！”
“我知道……你因为神之谷那件事情，被包装成海军英雄，一定很羞愧吧？”
“但你知道吗？”
“以前的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个英雄！那个唯一的英雄！！”
“正是因为你，我才想当一个正义的海军！我甚至想要超越你，成为海军大将甚至元帅！”
多拉格仰起头，肩膀微微颤动，
“但现在……”
“老爸！我鄙视你！”
“我不当海军了！”
牢房外，坐在地上的卡普，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轻轻放在了牢房中的地板上。
多拉格毫不犹豫的拿起钥匙，打开身上的手铐和老房门，再没有去看卡普，直接大步离开。
拘留所中陷入了寂静。
卡普缓缓转过身，将宽敞的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多拉格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对不起，多拉格，爸爸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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