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羊入虎口
当夜半更深,亥时将尽,两骑稳稳停在周府门前。
“襄王城楚轻云,拜见南天大侠周北辰!”
翻身下马,楚轻云此刻挺直脊背,眉宇间竟也透出几分女侠风范。
周家本是武林世家,闻声不敢轻慢,一面引客入偏厅奉茶,一面急报内院请示主人。
而陈皓此时则悄然瞥了一眼系统任务栏中那句“结算中”,心头一松。
“果然,只要将人平安送达周府,任务就算完成。
途中虽有些波折,但并未失镖,也算有惊无险。”
他抬眼看向楚轻云——这一路她提心吊胆,如今到了地头,仍神色拘谨,仿佛尚在危境之中,不敢轻易放松。
“感觉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楚轻云转头看他一眼,紧绷的情绪终于缓了些,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累,又饿。”
“待会儿自会有饭菜送来。”
陈皓淡淡一笑:“不过我就不陪你吃了。”
“嗯?”
楚轻云一怔:“周大侠义薄云天,你一路护我至此,连顿饭都不肯留下?”
陈皓摇头:“杨世伯这场风波搅得人心惶惶,把我牵扯进来不说,连沧海镖局也可能因此惹祸上身。
我已经托人送信回局,可终究不放心,这边事了,得立刻赶回去看看情况。”
……
他说得合情合理,楚轻云纵有千般不舍,也不好再强留,只觉得若再纠缠,倒显得自己不懂分寸。
可心里终究空落落的。
这段路程虽短,但陈皓一路上冷静果断、守诺尽责,早已让她生出十足的信任,甚至隐隐有了依赖。
此刻故作镇定,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失落。
陈皓看在眼里,却未多言。
不过片刻工夫,南天大侠周北辰终于现身。
此人年过五旬,步履沉稳如虎行山林,面庞方正,眉宇间尽是铁骨铮铮之气。
见到楚轻云后,先是痛斥七杀堂横行霸道,继而对陈皓再三挽留。
然而听完陈皓所言,他也只得作罢。
命人从账房取来一百两银票,权作酬金。
陈皓摆手拒绝:“出发前镖银已结清,家父若是知晓我另收一份,恐怕要责我逾矩。”
周北辰闻言,眼中赞赏更甚:“年轻人沉得住气,功夫了得,律己甚严,信守规矩,实乃后起之秀!”
几句称赞之后,陈皓拱手辞别,周北辰亲自相送至门口。
楚轻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少总镖头。”
陈皓脚步一顿,转身望来。
“……等我回到襄王城,会给你写信的。”
她低声说道。
陈皓唇角微扬:“那可得把字练好了,别写得像鸡爪爬的。”
“……!”
楚轻云顿时气结,脸都涨红了——我都说出这种话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真是气死人了!
她心里像被猫爪子轻轻挠着,又痒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边陈皓早已洒脱而去,身影渐隐于夜色之中。
……
……
夜色愈发浓重,周府先是为楚轻云设宴接风,一时间宾客喧哗、灯火通明,可终究人散灯熄,归于寂静。
东北角一处屋檐之上,立着一道身影,背手而望,夜风拂过,黑发如瀑般扬起。
他脸上覆着一只青铜面具,纹路粗犷狰狞,遮去半面容颜,透出几分诡谲之意。
“阁下藏头露尾,打算看多久?”
一道声音忽地自身后响起。
那人依旧未动,只从面具后传出低沉嗓音:“你不是早已离开?”
“死人不能复生,但远行之人,却未必不能回头。”
话音未落,面具人才缓缓转身。
月光洒落,只见一人静立夜中,身披墨色长袍,手中执一支乌玉笛,笛上红穗随风轻荡——正是陈皓!
面具人的目光顿时落在那支玉笛之上,眸光微敛,似有所思。
瞬息之间,他身形一晃,已掠至陈皓面前。
一掌凌空劈下!
掌势如云翻涌,劲风压顶,竟让人避无可退。
陈皓眉峰微蹙,旋即抬掌相迎。
双掌交击,一声闷响撕裂夜空。
二人各自退开半步,身形皆有轻颤。
面具人瞳孔一缩:“好深厚的内力!当今江湖年轻一辈中,能硬接我这一招的,屈指可数!”
“这掌法……是残云掌?”
陈皓略显惊讶,“阁下莫非出自襄王城?难怪自天童地叟现身之后,你便一路暗中相随。”
“你早知我在背后?”面具人语气微变。
“或许是天童地叟搅乱了你心绪,对楚轻云安危牵挂太切,呼吸稍重了些,被我察觉一二。”
“那你为何一直不言?”
“你无杀意,反有守护之意。
既然不愿现身,想必另有苦衷。
我何须点破?”
“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沉稳得很。”
面具人轻叹一声,继而问道:“那你此刻折返,所为何来?”
“自然是为了弄清阁下身份。”
陈皓道,“再说,楚轻云此番前来,形同孤身入险境,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沧海镖局虽已结清镖银,情义却未断绝。
那孩子心性纯良,我不忍见其陷于危局。
只是没想到阁下竟是襄王城高人,倒是我多虑了,就此告辞。”
“且慢!”
面具人忽然抬手阻拦。
“哦?”
陈皓停步回眸,“还有指教?”
“你方才说她‘羊入虎口’,可是怀疑周北辰?”
“若阁下不疑此人,又何必深夜独守此处?”
“说说你的看法。”
陈皓微微一笑:“理由有两点。
其一,杨振生行事向来隐秘,除他之外,那些所谓替身棋子,多半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整件事情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可我偏偏在天童地叟身上搜到一封密信,明令截杀于天曲途中。这般机密,若非周北辰泄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走漏风声。”
“他为何要泄密?”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陈皓淡淡道,“但从常理推断,他确实最值得怀疑。”
面具人默然片刻:“那第二点呢?”
“其二……”
陈皓语气渐冷,“周北辰明知楚轻云正遭追杀,可周府上下安然若素,门前护卫竟无一人察觉异样,更别说派出援手。纵使他本人因故不便亲自迎接,难道连一个门人弟子也派不得?”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般冷漠,实在不合情理。”
“他既与襄王城渊源深厚,又和楚轻云牵连甚深,竟能如此置身事外,岂不古怪?若他对七杀堂有所勾连,倒还说得过去……”
“可偏偏见我时,他又痛斥七杀堂作恶多端,言辞激烈,满脸不屑。可行动上却毫无作为,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面具人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才缓缓开口:“可既然连你都能看出破绽,周北辰这般行事,岂不是等于引火烧身,迟早惊动襄王城?”
“正因如此,”陈皓眸光一闪,“我才怀疑——他巴不得楚轻云还未进城,就被劫走。”
陈皓话音刚落,那面具人突然暴起怒意:“你既早已察觉周北辰行迹诡异,竟还把那姑娘亲手送进周府?你说她如羊入狼口,可这狼穴,不正是你自己为她打开的?”
陈皓只是抬眼望着他,神色不动,沉默以对。
“无言以对了?”
面具人冷哼一声:“我若不容你辩解,只怕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话未说完,陈皓却已轻轻抬手,打断道:“阁下当真以为我年少可欺?”
“你这话何意?”面具人气势一滞,语气微变。
陈皓缓缓开口:“其一,我接的是人身镖,目的地本就是周家,职责所在,岂能中途改道?其二,若我不将楚轻云送往周府,难道要带她直闯玄机岭襄王城?这一路凶险莫测,远胜如今十倍百倍!其三,正因将人送入局中,才能窥得周北辰真实图谋,顺藤摸瓜,揪出背后黑手,方有机会从根本上化解这场祸事。
其四……”他目光微冷,“阁下一路尾随,暗中观察,从未出手阻拦,直到此刻才跳出来责难于我——既然你早有判断,为何当时不出声?现在反倒来指责我?真当我是个任人摆布的孩童不成?”
他语气渐沉:“沧海镖局此趟护镖,任务已然完成。
自此之后,我与七杀堂再无牵连。
今日不过念及旧情,尚留三分余地。
倘若阁下仍出恶语,在下也不必再顾什么情面,就此割断也无不可。”
“……”
面具人一时语塞。
他想寻隙反驳,却发觉对方字字在理,句句成章。
唯一可攻之处,便是将楚轻云置于险境——可这一点,他自己同样未能避免。
彼此皆非完人,谁又能高高在上?
更何况,细想之下,当前之举实为最妥之策。
良久,他默然无语。
本该动怒,却被说得心服口服,反而忽而一笑:“好一个沧海镖局少总镖头陈皓!果然见识不凡!陈正英有子如此,实乃令人艳羡。”
陈皓摆手:“话已讲尽,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且慢。”那人又出声。
陈皓回头,脸上已显不耐:“还有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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