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破关而出,踏出青山?
叶绽红接过,毫不推辞地裹在肩上,深深吸了口气,低语道:“若不是受了伤,也不至于这般畏寒。”
“那是自然。”陈皓一笑,“修罗剑的大名,谁人不知?只是如今见你如此,倒让我有些意外了。”
“怕是恶名更甚吧?”她侧目看他。
“江湖中人提起‘修罗剑叶绽红’,哪个不说是天南一带最难惹的女子?说你是母夜叉的可不在少数。”
“嗯?”
陈皓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
这话倒也不假——
当年叶绽红才十六岁,初入江湖,在一处驿站遇上了几名玄元剑阁的弟子。
那些人见她年少貌美,言语轻佻,口无遮拦。
她当场动怒,拔剑出手,一人削去一只耳朵,血染衣襟。
此事震动不小。
一来那几名弟子皆年长于她,联手竟也不是对手;二来手段凌厉,毫不留情。
玄元剑阁阁主震怒,亲自修书质问其父叶青英。
谁知叶青英查清原委后,只回了三个字:斩得好!
阁主气极,却拿叶家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作罢。
自此,“修罗剑”的名号便在武林间传开。
比起她的剑法,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她的脾气——刚烈、狠绝、不容冒犯。
然而此刻坐在火光前的女子,却少了传闻中的煞气。
她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沉静,妆容素净却不失英气,一身红衣如焰,在夜色中灼灼生辉,仿佛与她那烈性相映成趣。
“看什么?”
叶绽红忽然察觉到陈皓的目光,竟微微偏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了抚裙角,“我脸上有灰吗?”
陈皓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原来绽红你也并非如人所说那般——”他顿了顿,“那般咄咄逼人。”
“你——!”
她抬眼瞪他,本想发作,唇角却先弯了起来,又强忍着板住脸,最后索性咬住下唇,狠狠剜他一眼:“少总镖头倒是会说话,听说你早年常流连烟花之地,是不是从那些莺莺燕燕中学来的这套甜言蜜语?”
陈皓一愣,竟哑口无言。
眼前这位曾被称作“母夜叉”的女子,此刻竟露出几分少女般的娇嗔,反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叶绽红偷偷瞥他一眼,片刻后低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哪有?”他一脸茫然,“我为何要不悦?”
“哼……”她鼻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哦。”
陈皓忍不住笑:“怎么,倒像是我得罪你了似的?”
“本来就是。”她坦然承认,“你几次救我性命,咱们同经生死,你还一口一个‘女侠’地叫,听着多生分?”
她直视着他:“我难道没有名字吗?起初不觉怎样,可听多了,心里就别扭得很。
连名带姓,未免太客气,也太冷淡。”
“那……我叫你姐姐?”陈皓试探道。
“哎呀不行!”她急忙摆手,“一听就像我多老一样……叫名字呢,又好像太亲近了?”她迟疑片刻,忽而洒脱一笑,“罢了,江湖儿女,何必拘礼?你叫我绽红便是。”
“那你又如何称呼我?”
“小皓!”她脱口而出,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陈皓点头微笑,“绽红?”
“小皓!”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如林间清泉,叮咚悦耳。
陈皓正欲回应,神情却忽地一凝,目光倏然转向远处树影深处:“朋友藏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见个面么?”
“瞧小年轻你侬我侬,倒也热闹,老夫躲在树后看了半晌,差点舍不得现身。”
一道略显粗哑的声音自林间传出,紧接着,一人从古树之后缓步踱出。
此人年约六旬,鬓发斑白,随意披散,身上一袭青衫早已褪色,补得得东一块西一块,满是补丁,毫不讲究。
他右腰挂着个硕大的红皮酒囊,左腰则悬着一柄长剑,剑鞘陈旧,却隐隐透出寒意。
满脸皱纹纵横,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只通红的酒糟鼻,像盏小灯笼挂在脸中央。
他轻笑着走近篝火,也不打招呼,径直一屁股坐下,随即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冻死喽!早眼馋你这堆火暖和,偏你们两个小娃不懂享受——也是,少年人心热如炭,哪知天寒地冻?”
叶绽红听得这话,柳眉顿时一竖,眸光如刃:“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这般言语轻佻,未免失之长者风范。”
陈皓却抬手轻轻拦住她,目光凝在来人身上,缓缓道:“观前辈步履沉稳,身形暗合青阳步法;再闻这满身酒香……晚辈斗胆一问,可是江湖传言中的那位‘酒中仙’何太升前辈?”
“浪荡半生,总算还有点虚名留下,不至于让后生见了面,连个称呼都叫不出。”
那人咧嘴一笑,算是默认,随即眯眼看向陈皓:“少镖头既认得我,怎么不见半分局促?”
叶绽红心头一紧。
青阳门三百年基业,如今一代不如一代。
掌门卓不凡庸碌无能,云中仙古青彤更是心术不正。
唯独这位入门最早的大师兄何太升,江湖上极少听人提起,偶尔提及,也不过一句“嗜酒如命”便草草带过。
可眼下看来,此人气息绵长,内力深不可测,恐怕远非卓不凡之流可比。
而他此刻现身寻上陈皓,莫非……是为那桩血案而来?
前些时日,江湖盛传《金丝玉录》现世,青阳门亦曾派人追寻,结果却在青竹林外发现三十二具尸身,其中包括掌门卓不凡与古青彤。
此事震动四方,凶手成谜。
陈皓从未明言参与,也未否认,众人多猜测是蜃楼盟所为——毕竟那段时日,他们确实杀戮频频。
可如今何太升亲至,难不成……已断定此事出自陈皓之手?
她心念电转,指尖悄然搭上剑柄,只待对方稍有异动,便即出手。
却听陈皓神色从容,反问道:“晚辈为何要局促?”
“你杀了我门下弟子、师侄徒孙共三十二人,竟还能谈笑自若?”何太升微微扬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如今的年轻人,脸皮都这么厚么?”
陈皓淡淡一笑:“前辈既然责人不知廉耻,可曾问过卓掌门他们懂不懂羞耻二字?”
“照你这话,他们是确确实实死在你手中了。”
“是。”
陈皓坦然点头。
事已至此,何必遮掩?
空气一时凝滞。
叶绽红屏息凝神,目光紧锁何太升,只等他动手,便要弹剑而出。
然而片刻之后,只听老人长叹一声,语气竟无怒意:“我劝过……可他们不听啊。”
陈皓略感意外,抬眼望向他。
何太升仰头灌了一口酒,声音低沉:“我三岁入青阳门,五十八年了。
可惜资质愚钝,比不上那些后来的师弟师妹。
他们聪明伶俐,自幼得师父偏爱。
我这个大师兄说的话,从来没人当真。
我也劝过师父,别太过纵容,可那时师父已老,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苍凉,又喝一口酒:“后来师父归西,师弟与我争掌门之位。
我说,除了酒,我什么都不争。
他当上了掌门,图的不过是那块青阳铁牌,总以为当年‘一剑出青山’的秘法藏在其中。
可他哪里明白……那一剑,并非靠什么铁牌传承,也非一朝一夕可成。”
忽然,他站起身来,举壶对月,声音陡然拔高:“道在哪儿?在天上,在云里,在万人之上!可它也在泥中,在坛底,在屎尿之间!道无所不在——剑亦如此!那‘一剑出青山’的法门,他们早就学了,却从不肯沉心苦练,如何能真正破关而出,踏出青山?”
话音刚落,他手中长剑“铮”地一声出鞘,寒光乍现。
目光落在陈皓身上:“你杀了他们,那是他们自取其祸,老夫不怨你。
可……五十七年的师徒情分,四十三载的兄弟义气,岂能视若无物?青阳门确有不对之处,今日我只求与你比试一剑!少总镖头,若你能在我这一剑之下安然走出青山,老夫立刻转身离去,从此再不登门寻事!”
陈皓淡然一笑,正欲起身,叶绽红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此人剑意凌厉,内功深不可测!以我的眼力,竟看不出他半点破绽……这般气势,唯有当年庄主出手时才曾感受过。”
“不必担心。”
陈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温和,“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缓缓站起,拱手道:“请前辈指教。”
“好!”
何太升微微颔首,剑已握在掌中。
没有多余动作,他只是轻轻一抬手——剑锋便已抵至陈皓眉心!
这一剑毫无声息,看不出快慢,众人明明看清了他的起手式,却在眨眼之间,剑尖已然近身!
剑势含而不露,招式至简却藏万变之机!
如此剑道境界,纵是陈皓一路所遇高手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纯粹而恐怖的剑意。
他脚下施展出天心八渡,身形如幻影般闪避,然而那剑锋似有灵性,无论他如何腾挪转折,剑尖始终如影随形,直指要害。
那一缕潜藏的杀意,仿佛毒蛇盘踞于背,令人从骨子里生出寒意。
陈皓眸光一闪,双掌翻转间,龙吟般的劲啸骤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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