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是你懦弱

许鹤的眼泪混着扭曲的表情滚落下来：“他走投无路了，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张老板，逼他把欠的钱拿出来。”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他把你们关在那里，给你们吃的喝的，甚至怕你们冷，还偷偷塞了旧棉被进去，他只是想要回属于他的血汗钱，救我妈的命。”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疏颜，“可是你，林疏颜，就你聪明！就你能干，别的小孩都吓傻了，就你，不哭不闹，拉着那个周家的小子，用什么破泥巴捏小人！”

　　“我爸后来跟我说，他当时看到你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捏泥人，还以为你在玩，心里还挺不是滋味，觉得对不住你们这些孩子……可他万万没想到！”

　　许鹤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隔板，发出沉闷的巨响：“你捏的那些鬼东西，竟然被外面的人捡到了，还认出来了！”

　　“就因为你，警察来得那么快，行动那么突然，我爸根本没拿到钱，我妈的手术费也没了着落，他慌乱中想跑，却被当场当场击毙。”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死了，死在了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英勇’的解救行动里，成了报纸上‘被击毙的绑匪’。”

　　“而我们家呢？顶梁柱没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我妈听到消息病情加重，没撑过两个月也走了，我和我妹妹，一下子成了孤儿，要不是远房一个婶子勉强收留，我们早就饿死冻死了。”

　　他喘着粗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早已没了往日的精英模样，只剩下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可怜虫：“我拼命讨好周围的人，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楚当年的事，能报仇。”

　　“直到半年后，我偶然看到一篇回顾旧案的报道，里面提到了当年孩子们被救的关键，是一个小女孩用陶艺传递了信息，还附了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和名字……林疏颜。”

　　“哈哈哈，林疏颜，我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聪明勇敢’的小英雄，就是你。”

　　许鹤看着林疏颜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眼中闪过报复般的快意和更深的痛苦：“一报还一报，林疏颜，你爸林清远后来收购了那家化工厂，对当年的安全事故和拖欠工资睁只眼闭只眼，你林家也是帮凶。”

　　“而你，你这个间接害死我爸的功臣，现在却过得这么好，成了林氏的女王，还有个周照野护着……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家就要家破人亡，你们就能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所以闻轻歌找上你，你就答应了？”林疏颜的声音很轻，夹杂无尽寒意。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冷静，“用伤害我母亲的方式，来报复我？”

　　“是又怎么样？”许鹤已经豁出去了，狞笑道，“闻小姐只是提示了我一下，给我一个拉你们下地狱的机会，只可惜……功亏一篑。”

　　“但我不后悔！林疏颜，我爸的命，我妈的命，我妹妹这些年受的苦，都是你们欠我的！”

　　会见室里异常安静，只有许鹤粗重的喘息声。

　　林疏颜缓缓放下话筒，站起身。

　　她看着玻璃对面那个状若疯魔的男人，看着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最终走上歧路的“故人之子”，心中五味杂陈。

　　有震惊，有寒意，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许鹤，”她重新拿起话筒，“你父亲的遭遇，我很遗憾。那个张老板，还有当年化工厂事故的责任人，他们都该受到惩罚。”

　　“但是，”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你把仇恨转嫁到我身上，转嫁到我母亲身上，用犯罪的方式去报复另一个受害者，这从来都不是正义，只是你为自己堕落找的借口。”

　　“你父亲的悲剧，根源在于拖欠工资的张老板，在于不规范的企业和失职的监管，而不在于一个当时只有几岁，只是想自救的小女孩。”

　　林疏颜看着他，句句坚定，“你偷换概念，迁怒无辜，不过是因为你懦弱，不敢去找真正的元凶，只敢向看起来更容易的目标挥刀。”

　　“你说一报还一报？不，许鹤，你这只是同态复仇的卑劣模仿，是自我毁灭的疯狂。你和你妹妹，原本可以有不同的路。”

　　许鹤像是被她说中了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林疏颜不再看他，转身，对一旁的监控镜头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会见室。

　　“林疏颜。”

　　在她走了两步之后，许鹤叫住她。

　　林疏颜停止。

　　“晴晴很尊敬你，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疏颜没有回头。

　　许晴的无辜，不能成为许鹤罪行的赦免令，也不能抵消他对母亲造成的伤害。

　　她没义务照顾凶手妹妹的心情。

　　走出市局大门，冷风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照野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周照野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样？”

　　林疏颜将许鹤的话，关于他父亲，关于二十年前的绑架案真相，关于闻轻歌的利用，原原本本、语气平静地复述了一遍。

　　周照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能想象到林疏颜此刻的心情，童年的阴影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被重新揭开，还牵扯出上一辈的恩怨和一条人命。

　　“我知道了。”周照野的声音沉稳依旧，“许鹤的动机清楚了，但这改变不了他犯罪的事实。至于那个张老板和化工厂旧案，我会让人去查。”

　　“如果属实，该还的公道，不会少。”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现在最重要的是闻轻歌，她那边，我来处理。”

　　他把闻家的拍卖行生意，到闻轻歌近期的所有行踪，通讯，资金流动，甚至她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严密筛查了一遍。

　　然而，结果正如林疏颜所料。

　　几个小时后，周照野接到了手下最得力的信息主管的汇报：“周总，闻轻歌那边处理得非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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