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孟离的独白：我把玫瑰摘回了家
我总是习惯站在阴影里看她。
无论是在片场明亮的聚光灯下，还是在保姆车昏暗的角落里。只要看着林渺，我身体里那头躁动不安的野兽，就能安静下来。
刚才她醒来时，抓着我的手，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依赖。她说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我很吓人，像个疯子。
我笑着哄她，替她理好碎发，甚至调侃了她几句。但我没有告诉她——
傻瓜，那不是梦。那是我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我为了拥抱你，硬生生藏起来的利爪。
……
第一次见到林渺的时候。
我刚经历了一顿毒打。因为试图逃跑，被那群人贩子抓了回来。他们用皮带抽我，把我像条死狗一样扔回了那个阴暗的角落。
我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疼得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就在那时，一只脏兮兮、瘦小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悄悄伸到了我的嘴边。
“吃。”
一个稚嫩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即使在黑暗中也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是林渺。
她比我还小，却比我更像个战士。她手里捏着半个冷硬的馒头，那是她从牙缝里一点点省下来的。
我不想吃，我想死。
她却固执地把馒头塞进我嘴里，用那双并不温暖的小手，握住了我全是血污的手。
“哥哥，别死。”她贴着我的耳朵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警察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家。”
那一刻，在这个地狱般的地下室里，我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
她没有骗我。
因为我们真的获救了。
警笛声划破夜空，光束照亮了黑暗。那群恶魔四散奔逃。
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在那个灯火通明的警局大厅里，世界却被残酷地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我这边。我的父母、爷爷，哭天抢地地抱着我，嘘寒问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补偿给我。
另一半，是大厅的长椅上。
林渺一个人坐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单衣，两条细细的腿悬在半空，晃荡着。
女警拿来牛奶给她，问她记得家里的电话吗。
林渺摇摇头，那双在大火里都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执拗的信任。
“不用电话。阿妈说过，如果我丢了，只要乖乖等在原地，她一定会来接我的。”
她挺直了背，死死盯着警局的大门，像是盯着唯一的信仰。
然而，大人们的眼神却变了。
如果真的爱她，早在新闻播出的第一时间，她的父母就该疯了一样冲进来了。
可是，没有。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我拒绝了父母回家的请求，像个固执的影子，陪她守在警局里。
直到第三天。
警局大厅的人来来往往，有人丢了钱包在哭，有人找到了孩子在笑。只有林渺，她像一尊风化的小石像，依然维持着那个盯着大门的姿势。
只是，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她其实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敏感。她早就猜到了那个残忍的真相——她不是丢了，她是被人扔掉了。
但她不死心。她用整整三天的绝望，去等一个永远不会推开门的身影。
直到第三天傍晚，负责的警察终于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语气怜悯又无奈：“孩子……我们查到了，你那个家……可能回不去了。一会会有车来，送你去孤儿院。”
孤儿院。
那个词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也扎破了林渺最后一点幻想。
她低下头，肩膀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哭。那种无声的破碎，比嚎啕大哭更让我发疯。
一股前所未有的念头，在那一瞬间占据了我年幼的大脑。这种念头，混杂着感恩、怜惜，还有一种……想要独占的渴望。
既然那个所谓的“阿妈”不要她了，既然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那我就把她摘回家，种在我的花园里。从此以后，只为我一个人开花。
我转过身，死死地拉住了爷爷的衣角，指着那个已经破碎的小女孩。
“爷爷，我要带她走。”
“如果不能带她走，我也不回去了。”
爷爷终究是拗不过我。那天，我牵着林渺的手，走出了警局，走进了孟家的大门。
从此，她成了孟家的养女，成了我的……私有物。
刚到家的时候，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我急了。
我把爷爷给我买的进口巧克力、我最珍藏的限量版机器人模型、厨房刚做好的精致点心……把我所有觉得好吃的、好玩的，通通搬到了她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渺渺，吃一口。”
“渺渺，这个给你玩。”
可是，她还是不开心。她只是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好像随时准备逃走，或者在等那个永远不会来的“阿妈”。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感再次抓住了我。
我抱住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重复：
“渺渺，别怕。我不是他们，我不会抛弃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也许是我的执念太深，也许是我的怀抱终于捂热了她。慢慢地，她开始吃饭了，开始愿意跟我说话。
我看着她那双原本瘦得像小鸡爪一样的手，在我的精心投喂下，一点点长出了肉，变得白白胖胖，软绵绵的像刚出炉的馒头。
每次牵着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我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是我养大的玫瑰，每一寸血肉，都有我的功劳。
然而，我的领地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我那个该死的、没眼力见的亲弟弟。
他对这个新来的“姐姐”充满了好奇，总是想凑过来，想分她的零食，想拉她的辫子，甚至想牵她的手带她去花园玩。
“哥，让林渺陪我玩捉迷藏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头一次感觉，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弟弟，竟然是这么的碍眼，这么的令人作呕。
她是我的。
谁允许你碰她了？
谁允许你叫她的名字了？
于是，我笑了笑，支开了保姆。
那天下午，在大人看不到的后花园死角，我第一次对弟弟动了手。
“离她远点。”
我把他按在草地上，眼神大概是很吓人吧。看见他瑟瑟发抖的模样，我的内心是畅快的。
可是他不长记性，没过两天又凑过来。
于是，他接近林渺一次，我就打他一次。
我下手很有分寸，不打脸，只打身上痛却看不出来的地方。但我眼里的狠劲，让他终于学会了恐惧。
渐渐地，他怕了。只要看到林渺在的地方，他就会绕道走，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
很好。
世界终于清净了。
在这个家里，林渺的身边，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
上学以后，林渺变得越来越耀眼。她就像一颗自带引力的发光体，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少不了那些令人厌烦的狂蜂浪蝶。
情书塞爆了她的课桌，放学路上总有不知死活的男生想要送她回家。
每一次看到那些男生围在她身边献殷勤，我心中的恶念就会像杂草一样疯长。我想折断他们的手脚，想让他们在林渺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但我不能。
因为林渺说过：“孟离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小太阳，好喜欢。”
为了这一句话，我就把自己伪装成了她最喜欢的样子。在人前，我是温文尔雅的孟家大少爷，是学校里的模范学长。
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就是那个挥舞着剪刀的园丁。
那些送情书的男生，有的转学了，有的突然因为“意外”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一根一根地剪除她身边的杂草，清理干净她周围所有的空气，确保她每一次回头，看到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看，为了让你只属于我，我早就学会了在阴沟里行事，却依然能为你捧出一手阳光。
……
十八岁那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赌博。
我不想再当哥哥了。
那天晚上，我准备了鲜花、蛋糕，还有藏在口袋里的一条……其实并不适合送给少女的项链。
我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如果她拒绝我，如果她说只把我当哥哥，如果她想逃跑……
那我脑海里那些演练了千万遍的阴暗剧本，就要提前上演了。
我已经在郊区准备好了一栋没有窗户的别墅，那是为她打造的金丝笼。
我想好了要用那条早就定制好的、刻着我名字的细金链，锁住她纤细的脚踝，把她困在我的床头，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我想好了要把她的双手绑起来，让她无法推开我，只能被迫承受我的亲吻。
我想让她那个小小的世界里，从此没有阳光，没有别人，只能看着我，只能依赖我，只能属于我。
至于外界？
我会对外宣称她‘出国留学’了，或者生了重病，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客……
那是十八岁的我，站在悬崖边上，脑海里翻涌着的念头。
我那只藏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着那条沉重的项链，指节泛白。
那一刻，心里的魔鬼已经露出了獠牙，只要她摇头，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拒绝或想要逃离……
可是，她笑了。
她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呀，孟离。”
“好呀。”
简单的两个字，瞬间将我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我那一瞬间的狂喜，甚至盖过了占有欲。松开了口袋里的手，掌心全是冷汗。那是庆幸，也是后怕。
幸好。
幸好你答应了。
幸好，还没有开始执行那个疯狂的计划。幸好，在你心里的那层温柔滤镜，没有破碎。
我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完美男友”，而不是变成让你恐惧的“疯子”。
……
后来，她说她喜欢演戏，想进娱乐圈。
家里人都反对，爷爷更是暴跳如雷，觉得孟家的养女去当“戏子”不成体统。
但我支持她。
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会陪着她。而且，只有我亲自看着她，才能放心。
娱乐圈太脏了，觊觎她的人太多了，我怎么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于是，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决定。
我放弃了孟家的继承权，把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像扔垃圾一样扔给了那个整天想着怎么篡位的傻弟弟。
“哥，你疯了？为了陪大嫂去演戏，你连家产都不要了？”弟弟签文件的时候，手都在抖，看我的眼神像看个傻子。
我只是笑了笑，看着不远处正在背台词的林渺，眼神温柔。
他不懂。
权势、地位、金钱，对我来说都只是身外之物。
我的世界，只有林渺这一朵玫瑰。
而且，林渺知道我放弃继承权后，不但没有嫌弃我，反而感动得眼泪汪汪。
她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孟离，你别怕！虽然你没钱了，但是你有我。”
“我会努力拍戏赚钱的！以后我养你，我会一直一直养你的！”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我会养你”
“一直一直……”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所以，我心甘情愿地收敛起所有的锋芒，站在她的身后，做一个拎包递水的经纪人。
就像现在，在片场。
当她对着那个路过的男演员笑了一下时，我心里的野兽差点冲破牢笼。想把那个男人的眼睛挖出来。
我想逼问她：“你在看谁？你只能看我。”
但我忍住了。
我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翻涌的黑暗，然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走过去，替她披上外套，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渺渺，以后……别对着别人笑，好不好？我……会吃醋的。”
看，我是个多么完美的伪装者。
梦里的疯子会吓坏你，但现实里的孟离，不会。
他只会用温柔编织一张网，让你心甘情愿地永远跟我在一起。
只要她回头，我就在。
只要她不离开，那个疯掉的孟离，就永远只会活在她的噩梦里，而现实中的我，永远是她最忠诚的骑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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