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维也纳争夺战2
1921年10月17日上午9时47分,维也纳第一区,克恩滕大街与格拉本街交汇处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气味,克恩滕大街36号,曾经的“赫尔曼百货商场”,如今变成了一座布满弹孔的三层废墟。
二楼东侧那个原本展示丝绸围巾的橱窗位置,如今架着一挺枪管已经发烫的MG08/15轻机枪。
机枪手安东是前维也纳市电车公司7号线司机,他的左脸颊有一道三天前被弹片划开的新鲜伤疤,此刻正用缠着脏绷带的手掌稳稳托住枪托。
安东的眼睛紧贴着机械瞄具,透过破损的窗框,监视着八十米外圣史蒂芬大教堂南侧台阶的动态。
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在颧骨上冲出一道浅痕。
他的观察员维泽尔,十七岁,战前是街角五金店的学徒,此刻正趴在一个被沙袋和家具残骸加固的观测口后,举着一副一边镜片已有裂痕的双筒望远镜。
“三点钟方向,教堂台阶第三级与第四级之间,”
维泽尔的声音有些嘶哑,
“六人小组,正在组装……是迫击炮,我看清了底座!”
安东的瞳孔微微一缩。
迫击炮在巷战中极其致命,曲射火力可以轻松吊射进他们所在的二楼。
“距离?”
“约七十米!”
安东深吸一口气,屏住,右手食指预压扳机。
枪身微微调整,那个正弯腰安装炮管的士兵背部出现在准星与照门之间。
“哒哒哒——哒哒——”
安东的三个精准的短点射,每次二到三发。
第一轮,安装炮管的士兵背部迸出血花,扑倒在炮身上;第二轮,旁边递送炮弹的助手胸口炸开,向后翻倒;第三轮,试图拖开同伴尸体的军官肩部中弹,踉跄着滚下台阶。
剩余三人连滚爬爬地缩回教堂大门内的阴影中,迫击炮歪斜着留在了石阶上。
“目标溃散!迫击炮遗弃!”
维泽尔迅速报告。
但机枪射击的火光和噪音声,迅速地引爆了沉睡的街区。
“手榴弹!”
维泽尔尖叫道。
三个长柄手榴弹从街道对面公寓楼三层的一个窗户飞出,划着弧线朝百货商场二楼袭来。
“隐蔽!”
安东猛地压下汉斯的头,两人扑向预先用柜台和厚重账本垒成的第二掩体后。
手榴弹几乎在触窗的同时爆炸。
“轰!轰!轰!”
冲击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裹挟着玻璃碎片、木屑、碎石和灼热的气浪席卷了整个楼层。
安东只感觉自己的耳膜刺痛,世界瞬间陷入嗡鸣声之中。
房间里灰尘浓密,头顶的天花板传来阵阵的撕裂声,一大片石膏和木梁砸落在他们刚才的射击位,将机枪半埋。
“咳咳……安东!你怎么样?”
泽维尔在尘土中摸索着安东,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安东甩了甩头,吐出一口带灰的唾沫,耳鸣稍减。
“忒!没事,我活着呢……机枪呢?”
安东挣扎着爬回原位,徒手扒开压在机枪上的瓦砾。
机枪被震歪了脚架,但没看到更严重的损坏。
安东迅速检查供弹口,拉动枪机,听到清脆的上膛声安东松了一口气——还能用。
但他们的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吼叫声,以及家具被粗暴推开的声音——敌人从建筑内部攻上来了!
“泽维尔!楼梯!”
安东一边嘶吼,一边用肩膀顶正机枪,粗略地瞄准对面还在投掷手榴弹的窗口,打了一个长点射进行压制。
泽维尔抓起脚边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二楼主楼梯口,那里已被一堆从三楼塌落的杂物部分堵塞,形成一道天然的掩体。泽维尔背靠转角墙壁,刺刀前指,屏住呼吸。
第一个政府军士兵的身影从楼梯拐角闪现,泽维尔猛刺出去!
手中传来的是刺刀撞上硬物,然后阻力突然消失感觉——他刺中了对方胸膛。
温热黏稠的液体喷溅到泽维尔脸上,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腔。
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漏气风箱般的嗬声,顺着刺刀滑倒。
泽维尔猛地拔刀,第二个敌人已经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他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面目狰狞地直刺过来。
泽维尔本能地格挡,“铛”的一声金属撞击,震得他虎口发麻。两人在狭窄的楼梯转角扭打在一起,步枪互相别住。对方力气更大,将泽维尔向后推,泽维尔的后腰撞到断裂的栏杆,半个身子悬空!
危急关头中,泽维尔用头猛地撞向对方的面门,同时松开一只手,摸向腰间挂着的手榴弹。用牙齿咬掉拉火绳,在对方因鼻梁被撞而惨叫松劲的瞬间,将手榴弹塞进对方敞开的军大衣口袋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推开,自己向后滚倒。
“不——!”
那老兵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伸手去掏。
轰!
手榴弹在密闭空间爆炸的巨响格外沉闷。弹片和血肉碎块溅满了楼梯间。泽维尔被爆炸气浪掀翻,耳朵仿佛彻底聋了,只感觉到嗡嗡声和剧烈的头痛。
泽维尔咳着血(,挣扎着爬起,看到楼梯拐角已是一片狼藉,暂时安静了。
“安东……”
他踉跄着往回走。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柴油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和履带碾过碎石的嘎吱声。
泽维尔扑到另一个窗口,只见一辆怪异的坦克正从格拉本街拐入克恩滕大街。
那是在农用拖拉机底盘上焊接了厚重钢板改造的“突击炮”,正面开有观察缝,顶部一个旋转炮塔上架着一门37毫米步兵炮,炮管短粗。它的炮口正缓缓转向百货商场。
“反坦克手!我们需要反坦克手!”
安东对着那部好不容易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野战电话话筒嘶吼,但电话线已被炸断,只剩下了忙音。
安东转向泽维尔,眼神决绝:
“用机枪吸引它!给其他位置的同志创造机会!”
安东重新架起机枪,对着那坦克的观察缝和炮塔接缝处疯狂扫射。
子弹打在钢板上迸溅出密集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37毫米炮塔开始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他们所在的窗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百货商场斜对面一家被炸毁的咖啡馆废墟中跃出。
那是个身材瘦削的革命军战士,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手里捏着一个绑着布条的酒瓶。他利用街道上的弹坑、 残骸和路灯柱作为掩护,灵活地向坦克推进。
突击炮上的机枪手发现了他,机枪子弹追逐着他的脚步,打在地上噗噗作响,溅起一串尘土。
在距离突击炮不到十米时,年轻的战士猛地站起点燃酒瓶,抡圆手臂,将燃烧瓶精准地投向突击炮正面观察窗下方一个为了散热而开的进气口。
“为了维也纳!为了社会主义!”
他投出瓶子后高喊,声音在枪炮声中盘旋。
燃烧瓶撞碎在钢板上,混合着橡胶屑和汽油的黏稠燃烧剂四溅,从进气口的铁丝网缝隙中淌入内部,随即被瓶内的磷火点燃。
轰然一声闷响,橘红色的火焰从进气口和观察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车体前部。车内传来非人的惨叫声,顶盖被猛地推开,两个浑身是火的乘员惨叫着爬出,翻滚着跌落到地上。
安东的机枪立刻跟上,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但那位投弹的战士,在投出燃烧瓶后却被侧面建筑射来的一串冲锋枪子弹击中。
他身体猛地一颤,向前扑倒,手中的另一枚未使用的燃烧瓶滚落在地。
泽维尔看清楚了那张沾满血污却依旧年轻的脸——是彼得,和泽维尔住在同一条街后面巷子里的面包店学徒,比他大两岁,战前经常偷偷塞给泽维尔一些烤糊了边角的面包。
昨天傍晚,在短暂的停火间隙,他们还躲在同一个地下室里,分吃了彼得藏在内衣口袋里最后半块硬如石头的黑麦面包,彼得笑着说等革命胜利了,请汉斯吃真正的萨赫蛋糕。
“彼得……!”
泽维尔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
他想冲出去,却被安东一把死死拽住。
“别去!他没了!你看弹着点!”安东嘶哑的嗓音响起,眼中同样有泪光闪过。
“守住你的位置!纪念彼得的最好方式,就是守住这里!不让那些杂种再前进一步!”
安东将泽维尔按回窗口,自己则重新架起机枪,对着政府军的方向进行压制射击。
泽维尔抹了一把脸,将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他捡起步枪,检查弹药,然后爬到另一个射击孔,学着安东的样子,开始寻找有价值的目标。
泽维尔的眼神冰冷。
彼得倒下了,安东在战斗,街道上还有其他同志在牺牲。
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每一块砖石都在燃烧,每一条街道都在流血。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没有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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