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楚遗民
南昭国，金銮殿。
楚昭夜端坐于龙椅之上，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庞，俯视着下方匍匐一地的南昭君臣。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和了空神僧化为血雾后那股诡异的焦糊气。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从今天起，南昭，奉我为主。”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敢言。
赞成？他们是南昭的臣子。反对？雷音寺方丈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那个被踹到一旁，还在地上因为灵魂灼烧的余痛而微微抽搐的皇帝耶律雄，就是最好的榜样。
“很好，看来没人反对。”楚昭夜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下龙椅。
他走到面无人色的二皇子耶律洪面前，后者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你，当皇帝。”楚昭夜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我……我？”耶律洪懵了，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惊悚。他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勾结雷音寺，伏杀大雍使团，为的就是这个位置。可他设想过无数种登基的方式，唯独没想过是眼前这个魔神一般的人物，一句话就定了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楚昭夜的声音冷了三分。
“愿意！愿意！臣，耶律洪，叩谢我主天恩！”耶律洪反应极快，立马跪下，对着楚昭夜重重磕头。
“南昭国的一切，照旧运转。但是，从今天起，阴司，将会接管南昭所有情报、军队、以及修行宗门。”楚昭夜的声音传遍大殿，“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谁敢有二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杀意，让所有南昭大臣都打了个寒颤。
处理完这一切，楚昭夜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带着苏凝和毫发无伤的大雍使团，转身离开了金銮殿。仿佛他刚才做的，不是颠覆一个国家的政权，而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
数日后，大雍，神都，逍遥王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楚昭夜已经换回了那身青色儒衫，摘下了面具，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如玉的逍ax遥王模样。仿佛南昭国那场惊天动地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
他给林玄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林玄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楚昭夜。
“你身上的杀气，重了很多。”林玄缓缓开口。
“去南边走了趟，杀了几只不长眼的疯狗。”楚昭夜说得云淡风轻。
“是吗？”林玄放下茶杯，“我听说的，可不是几只疯狗那么简单。雷音寺方丈了空，七境巅峰的修为，佛法高深，在你口中，也只是一只疯狗？”
楚...昭夜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知道，阴司的情报网络瞒不过林玄，他也没打算瞒。
“你灭金刚寺，杀菩提寺首座，现在又宰了雷音寺的方丈。小子，你这是要把佛门往死里得罪啊。”林玄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责备。
“他们想杀我，我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他们砍。”楚昭夜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再说，他们的佛，也该换个方式普度众生了。”
林玄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在南昭，是不是感觉杀人很痛快？”
楚昭夜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回想起自己戴上面具，化身地藏，言出法随，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那种力量，那种主宰一切的快感，确实让人沉醉。
“是很痛快。”他没有否认。
“这就是问题所在。”林玄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现在，只是一个武夫，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武道大家。”
“有何区别？”楚昭夜问道。
“武夫，恃强凌弱，沉湎于力量带来的杀戮快感，最终会被力量反噬，成为只知杀戮的疯子。”林玄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武道大家，掌控力量，驾驭杀心。杀人，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他们的心，永远是冷的，静的。”
“你靠着《六道经》和黑天子的传承，实力突飞猛进，根基却不稳。尤其是心境，差得太远。”
“你杀心太重，戾气太深。这次南昭之行，更是让你体内的杀戮欲望被彻底点燃。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控制不住自己。”
楚昭夜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林玄说的是对的。化身地藏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暴虐的冲动，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那我该如何？”
“打一架。”林玄站起身，书房里那股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霸气。
“让我看看，你这身杀气，到底有多少是虚火。”
话音未落，林玄一拳挥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真气外放，就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拳。但在楚昭夜的感知中，这一拳仿佛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整个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只拳头。
他体内的《极道》真气下意识地运转，同样一拳迎了上去。
“轰！”
两拳相交，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碰撞。
楚昭夜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书房的墙壁上，将坚硬的墙壁撞出一个人形的凹陷。他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涌入体内，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血喷了出来。
而林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力量不错，可惜，太散了。”林玄摇了摇头，“你的力量，就像是一把沙子，看着量多，却握不紧。而我的力量，是一块铁。你说，是沙子硬，还是铁硬？”
楚昭夜从墙上滑落，撑着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再来！”
他没有畏惧，反而被激起了凶性。他主动发起了攻击，拳脚相加，招招都是杀招，每一击都带着地藏的阴冷和霸道。
林玄却只是见招拆招，闲庭信步。无论楚昭夜的攻击多么凌厉，多么诡异，他总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化解。
“你的招式，只有杀，没有藏。只懂进，不懂退。破绽百出。”
“砰！”
林玄又是一拳，打在楚昭夜的胸口。楚昭夜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真正的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味地猛攻，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记住，武道，杀人技也。但杀人之前，先要学会保命。不懂得‘藏’和‘收’，你的‘杀’，就永远上不了台面。”
林玄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楚昭夜的脑海中回响。
楚昭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剧痛，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林玄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一直在追求极致的力量，极致的杀伐，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控制。
是了，力量需要控制，杀心同样需要控制。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和林玄交手的每一个细节。林玄的每一拳，每一次格挡，都蕴含着一种大道至简的韵味。
他体内的《极道》功法，开始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那些原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的霸道真气，开始变得温顺，凝练。
一股玄之又玄的明悟，涌上心头。
《极道》第五层，破！
楚昭夜猛地睁开眼睛，一道精光一闪而逝。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站起身，对着林玄，深深一揖。
“多谢前辈指点。”
“孺子可教。”林玄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苏凝的声音。
“殿下，阴司各部首领已在地宫等候，商议清剿碧霞门之事。”
楚昭夜的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林玄，林玄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楚昭夜转身走出书房，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收敛，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王爷。
只是，那双温和的眼眸深处，藏着比以往更加深邃和危险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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