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夏筝


接过圣旨的翌日,宋迴便整兵列队,离京去往丰州。

在踏出京城的那刻,他蓦然回首,望着高耸的城墙,面色淡淡,任谁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此一去,归来便在几月后,他不确定彼时夏筝如何,可他不能停下脚步,马蹄哒哒,他只能向前而行。

军队远去,渐渐缩成一个小点,直至看不见。

与此同时,太傅府内,夏筝病重在榻,她长相清秀,不算绝佳的容颜,但胜在温婉,因着重病,脸色始终苍白,没有丝毫血色,额间难受到直冒冷汗,呼吸都不适至极。

恰在这时,丫鬟又端来新熬的药,药碗滚烫,冒着热气,苦涩味极其难闻,瞬间便侵占闺房,将熏香尽数压下。

夏筝眉头轻蹙,如往常一样,素手指着桌案:“放下吧。”

丫鬟放下碗后,她又把人叫出去,室内空荡无人,夏筝掀开被角,挣扎起身,端起药碗走到窗边的花草前,抬手将药全部倒下。

动作之娴熟,一瞧便知不是第一次。

随后,又把药碗放至桌案,回到床上。

她分明已然病重,却压根不愿意喝药,便这般拖着重病的身体,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力。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屋里,目光落在夏筝身上,又看向空药碗:“都喝了?”

“嗯。”

太傅夏亮眼眸犀利,落在她身上,似乎想要辨明真假,半晌后,嗓音沉沉:“宋迴今日已离京,约莫两三月后归来,你定要尽早痊愈,嫁入宋府后铭记我的话,明白?”

夏筝还是没多言,只轻轻嗯了声。

夏亮语气冰冷,暗含警告:“别忘了你母亲。”

夏筝垂眸,攥紧棉被:“我知晓。”

夏亮离开后,夏筝靠在床头,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素雪飘飘,雪压枝头,一阵寒风吹过,枝干弯下腰,雪粒簌簌落了满园。

上次和宋迴见面还未下雪,如今却已这般寒冷了么?

夏筝收回视线,笑容苦涩,薄唇轻喃:“都还没好好道别呢。”

父亲和陛下目的不纯,一旦她嫁入宋府,便是宋府的灾难,也是宋迴的苦难。

可若不嫁,母亲也会受罪。

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便是病重而亡,这般,赐婚作废,父亲念着外界看法,也会善待母亲。

她不聪明,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夏筝轻轻阖上眼,脑中浮现一个画面。

十四岁那年,她悄悄溜出府,在街市上看见一个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年十七岁的宋迴意气风发,是顶顶有名的少年将才,一袭黑甲,胯下战马,大胜归来,他策马踱步在街上,轻轻一个回眸便引得尖叫连连。

可他没个正形,斜斜倚着,极不着调,也极其懒散。

那瞬间,宋迴好似诗人笔下,被刻画到极致的少年,可她却只能在暗处窥看,怦然心动。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有婚约,最初,她喜极,初次相约的前夜分明大病一场,可想到明日能见宋迴,她宁愿苍白着脸,也想见他一面。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身体状况越发好转,直到那晚父亲找上门,说嫁入宋府只是幌子,真正要做的却能害惨宋家。

夏筝只觉天塌了,那瞬间,死似乎是唯一归宿。

她想要宋家和宋迴好,也想要母亲好,所以,自己不好也无所谓。

所幸,宋迴从未喜欢过她,这般就好极、好极……

“宋迴,若来生能再见,我不会再这般窝囊,今生,便罢了……”

……

与此同时,刘言再次来到东宫,有了上次经历,他再也难以保持平静,深吸几口气才踏入宫门。

下人连忙去主殿禀告谢无祸,得到答案后,匆匆回去:“刘大人,殿下有请。”

当刘言进入主殿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闻慕词,那一身嚣张红衣在何处都无比显眼,更别提前几日在他面前冷厉恐怖的太子殿下,竟对她好到不可思议,这怎能不让刘言惊讶。

“太医院院首刘言,拜见太子殿下。”刘言下跪,行了正式的礼节。

谢无祸轻轻瞥一眼,没理他,抬手给闻慕词倒杯茶,推到她面前,笑着问:“味道如何?”

“不错。”闻慕词眼睛一亮:“好喝。”

“待会给你多拿些去。”

“嗯嗯。”闻慕词没有拒绝,目光落在刘言身上,知晓此人便是白枕流的师弟。

给谢无祸下的剧毒名为“月落”,是药谷排名前列的毒药,刘言虽会下毒,却不会解,所以找他没用,只能让白枕流提供解药。

这么一想,她就没心情同他说话。

倒是谢无祸问道:“皇帝让你来看腿?”

刘言一个寒颤,这般冷淡的语气让他想到之前被此人一步步拉入陷阱的惊恐,他连忙恭敬附身垂头:“是。”

这事其实很简单,岳昌帝虚伪,派刘言来“治腿”,一是为告诉外人,他这个皇帝很在乎太子,也为让二皇子党把矛头指向太子,二是想让刘言保证他的腿永远不会好转。

可惜,他不知刘言早已背叛,来此也只是做做样子。

在东宫待一小会便去禀告皇帝,太子的腿没有好转,依然残废。

就这般过去三四日,这几日,闻慕词炼出给乌岱川和谢令仪的毒药,只是目前乌岱川尚未抵达京城,只能先给谢令仪下药。

谢令仪在内宫,谢无祸干脆把段一浪唤来下药,总归他当初用虫报复谢令仪时,已然摸清她的住所,就这般,段一浪轻轻松松下药,这一趟来回,快到谢无虞晚膳尚未进完便完成。

第四日时,暗卫禀告夏筝那边的情况,这段时日,暗卫得知夏筝的为难,也知她把所有汤药全部倒掉,导致身子越发孱弱。

得知这些事,闻慕词和谢无祸同时陷入沉默。

半晌后,闻慕词薄唇轻启:“所以,她其实能活,可却选择了死。”

以她和谢无祸的聪慧,自然知晓夏筝这番所为的原因。

谢无祸心情更为复杂,所以,前世的宋迴始终不知,夏筝选择了他,也选择了死。

病重到下床都难,身体会有多难受自是不必多提。

夏筝虽羸弱病重,却有一颗坚定勇敢的心。

闻慕词有些震撼,这便是爱么?

超越病痛,超越生死,从不后悔,从不怨怼。

便在床榻之上,平静地面对死亡。

闻慕词:“如此看,她不需我救。”

夏太傅找了最好的方子给她治病,始终不好转的原因是她自己不喝。

夏筝不愿嫁入宋府,成为害死宋家的“细作”,可相反,他们其实可以利用这点。

谢无祸:“将计就计,让她治病,嫁入宋府后再传假消息回去。”

“这般,不论是宋迴,还是她母亲都不会有事。”闻慕词沉吟,关键在于:“她是否愿意害自己父亲。”

这般父亲,不要也罢,可这只是她的想法,夏筝是当事人,他们不能为她做决定。

看来,他们得寻机会去一趟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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