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的矛盾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暖玉膏盒上微弱的暖意，那是他极少示于人前的、关乎自身最大弱点的东西，竟在方才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给了她。

为何？

是因为她那张苍白惊惧的小脸？是因为她那句“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勾起了自身的痛楚？还是因为……白日里她在那疯马蹄下，下意识紧紧抓住他衣襟时的那份全然依赖？

墨璟寒的眉头越蹙越紧，冰封的眼眸中翻涌着疑虑的漩涡。

不对劲。

一切都不对劲。

从秋猎开始，这个女人就变得不对劲。

那石破天惊的一箭猎杀野猪，可以说是运气，可以是深藏不露。

那林间默契至极、堪称神来之笔的枯枝一箭，也可以用“巧合”和“为爱苦练”来解释。

但今晚……

周嬷嬷送汤。他了解周嬷嬷，她虽是乳母，但从不越矩，更不会主动插手他房内之事，尤其还是这种带着暗示意味的“安神汤”。这不合常理。

而沈卿卿的反应……惊吓过度打翻汤碗？看似合理，但她当时的眼神，除了惊惧，似乎还有一丝极快闪过的……冰冷和锐利？快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还有，她描述症状时，那句“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寻常受寒，会用到如此精准又……贴近他切身感受的形容吗？

最让他心生警惕的是——她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激起他的保护欲，又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看似柔弱的方式，避开所有真正的危险。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幸运，三次四次……便是精心算计！

她到底是谁？

是真的对他情根深种、只是偶尔爆发潜能的痴情女？

还是……一个演技高超到足以骗过他的、别有用心的细作？

若是后者，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谁派来的？皇后？三皇子？还是其他势力？

墨璟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种比寒毒更冷的猜忌在心底蔓延。他厌恶算计，更厌恶被欺骗。尤其是被一个可能窥探到他弱点的人欺骗。

然而……当他试图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时，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是她秋猎山谷口，看到他毒发时那真切担忧、甚至忘了伪装的眼神。

是她递过水囊时，那微微颤抖却温暖的指尖。

是她靠在他怀里共乘一骑时，那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的身躯，和那淡淡的、不同于脂粉味的清雅气息。

甚至……是刚才，她接过暖玉膏时，那瞬间愣怔、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微光，不全是算计，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这些细微的、与他过往认知截然不同的碎片，像一根根细小的羽毛，骚刮着他冰封的心湖，带来一种陌生而烦躁的悸动。

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矛盾。

极度的矛盾。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疑点重重，危险至极，应当立刻疏远，严加审问，甚至……

可某种潜藏的本能，却又在隐隐抗拒这个结论。甚至在她喊冷的时候，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给出了那盒暖玉膏。

他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甚至……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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