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背风巷

私房菜馆藏在梧桐巷深处，青砖小院挂满玻璃风铃。

温雅拉着张建国穿过回廊，淡紫色花束在她臂弯里轻颤，与鹅黄裙摆相映成趣。

“就是这儿！”

她推开雕花木门，包厢里只摆着一张矮几，窗外正对一株盛开的海棠。

古筝早已支在角落，琴弦映着暮色泛出朦胧金光。

菜是提前订好的。

碧螺春虾仁盛在荷叶盏里，清蒸鲈鱼撒着嫩葱丝，最当中白瓷炖盅冒着热气。

“老板说这是新摘的枇杷炖雪梨……”

温雅舀了一勺递到张建国唇边，“润喉的，张叔先尝尝？”

瓷勺边缘沾着点她的唇膏印，张建国耳根发热，就着她手喝下，清甜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

“好喝。”他声音有点哑，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桌布流苏。

温雅抿嘴笑了，珍珠发卡随着她低头夹菜的动作闪烁：“那我要奖励哦。”

她突然拿出手机，“张叔看镜头——”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张建国黝黑的脸庞与她的笑靥挤在屏幕里，背后是满窗海棠。

她指尖轻点屏幕：“设置成壁纸啦！”

菜过五味，月光已爬上琴弦。

温雅赤脚踏上木地板，珍珠脚链叮咚作响。

“这首叫《雨巷偶成》。”她指尖轻抚琴弦，突然转头，“张叔闭上眼睛听。”

张建国顺从地合眼。

第一个音符跃出时，他仿佛又回到昨日的雨中。

水滴敲打芭蕉的清脆，脚步踩出水花的沉闷，甚至是她伏在背上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全被揉碎在二十一弦里。

曲到中段，温雅忽然轻哼起无词的小调，嗓音清甜如檐角坠落的雨滴。

最后一个泛音余韵袅袅。

张建国睁开眼，发现温雅正凝视着他，杏眼里盛满期待：“怎么样？”

“好听极了！”

他冲口而出，“就像……就像昨天下雨时的感觉。”

温雅的眼睛倏地亮了：“张叔听出来了？”

她雀跃地跪坐到他身旁，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就是根据昨天写的！你背我那段用了跪指技法，雨声是轮指……”

耳麦里传来苏婉的轻咳。

张建国会意，轻轻握住她兴奋到发颤的手：“这么美的曲子，该让更多人听到，现在录音棚还没下班，我带你去录成单曲，上传音乐平台好不好？。”

“啊？”温雅猛地咬住下唇，珍珠耳坠急颤，“这、这太正式了，我就是随便写写……”

张建国抚过她微凉的指尖，触到因常年拨弦留下的薄茧：“相信我，你一定行。”

红旗车在沈冰的驾驶下，两人来到泉城最大的一家录音棚。

红旗车稳稳停在声立方录音棚门前，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

温雅抱着古筝下车，鹅黄裙摆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张建国接过琴盒时，指尖蹭到她手腕内侧的脉搏，跳得又急又快。

“别紧张。”他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薄茧，“就当还在私房菜馆。”

录音师是个扎脏辫的年轻人，看到古筝眼前一亮：“哟，传统乐器？我们这儿可少见了。”

他领着两人穿过蓝色光带的走廊，推开三号棚的隔音门，“设备刚调过，绝对能录出泛音的层次感。”

温雅坐在录音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琴弦试音。

张建国站在隔离玻璃外，看着她雪白的后颈渐渐浮起淡粉色——监控屏里，她每次偷瞄镜头的眼神都像受惊的小鹿。

“先试录一段？”录音师递来耳麦。

录音棚的蓝光倒映在温雅睫毛上。

她第17次调整耳机位置，指甲在谱架上磕出细响：“张叔……我手抖。”

玻璃另一侧的张建国立刻推开控制室门。

监听音箱还在循环播放伴奏，他单膝跪在琴凳旁，粗糙掌心裹住她发抖的手指：“就当是弹给我一个人听。”

“可……”

“记得昨天怎么在我背上哼歌的吗？”

他压低声音，拇指蹭过她虎口，“把那些雨啊风啊，再抓回来。”

温雅深吸一口气，突然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栀子花香混着发胶的甜腻钻进鼻腔，张建国听见她小小声说：“那你要一直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红灯亮起时奇迹发生了。

当前奏从监听音箱流淌而出，她绷直的脊背忽然舒展，指尖在弦上翻飞如蝶。

某个瞬间张建国甚至看见她唇角微扬——那是她独自练琴时才会露出的，沉醉的笑。

“完美！”录音师竖起大拇指，“尤其是2分17秒那个泛音，简直像雨滴砸在青石板上……”

温雅却直奔控制台，马尾辫梢还沾着细汗：“不对……这里该有雨滴落下的空白。”

她比划着节拍器，“昨天在屋檐下等雨停时，那种心跳声一样的间隔……”

录音师恍然大悟，迅速调整参数。

最终版本里，琴音与呼吸声微妙交织，仿佛能看见雨帘后两人交握的手。

“歌名怎么填？”录音师敲着键盘。

温雅咬着唇犹豫，张建国突然开口：“《背风巷》。”

她猛地抬头，珍珠耳坠荡出银弧——那是昨天他背她走过的小巷。

上传平台的瞬间，温雅攥紧了张建国的袖口。

屏幕上进度条走到100%时，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栀子花香混着未干的汗意：“张叔……我手在抖。”

张建国付款时，录音师挤挤眼：“哥们，这曲子铁定火。”他指着频谱图，“副歌这段轮指，简直是把心跳声具象化了……”

回程的车厢里，温雅不停刷新播放页面。

当首次播放量突破三位数时，她突然把手机塞给张建国——评论区第一条写着：【像有人把初吻时的心跳藏进了弦音里】

温雅指尖轻触屏幕，反复刷新着播放页面。

数字每跳动一次，她杏眼中的星光便更亮一分。

“破千了！”她突然拽紧张建国的袖口，珍珠手链在腕间叮咚作响，“张叔你看，有人留言说想买专辑呢！”

张建国低头时，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萦绕鼻尖。

屏幕上那条热评被顶到最前：【求谱！这泛音简直把江南梅雨捏成了声音】

他粗糙的指腹擦过她兴奋发烫的脸颊，“我就说你行的，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沈冰适时降下车窗，晚风裹着烧烤香气涌入。

学校后的小吃街正灯火通明，温雅突然指着某处：“我要吃那家冰糖草莓！”

“好！”张建国不假思索地应声，下车挤入熙攘的人群。

温雅望着他宽厚的背影，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嘴角抿出浅浅的梨涡。

冰糖草莓在暖黄灯光下晶莹剔透，糖衣裹着鲜红果实，像极了少女此刻泛红的脸颊。

当张建国转身递来糖葫芦时，温雅突然踮起脚尖，就着他高举的竹签轻咬一口。

糖渣沾在她唇角，随着笑靥盈盈晃动：“好甜！张叔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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