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吧？

陆明洲跟着两人，走了两里多地，才来到一个小院子。

这里的建筑不一样，这里是典型的朝鲜族民居。

土坯墙体，屋顶由桦树皮和茅草铺成。唯一的不同，是黑龙江用地窖子，这里用的是地窨子。

地窨子是地下往下挖一米五左右，形成一个矩形空间，四壁用石块砌成，顶部用树木搭成架子并覆盖泥土。靠墙设火炕，烟道通过屋顶排出。室外零下3、40度，里面却温暖如春，可以住也可以用来在冬季储存蔬菜。

为啥要说这个？

因为陆明洲被安排在大窨子楼里。

村长家留宿，人家老婆、孩子都在，总不能跟人家挤一块吧？

幸好这里还挺暖，把呆头鸟往床头一放，美美地睡了一觉，也不觉得冷。

第二天一早，陆明洲爬起身来，爬到院子里。

村长阮志勋正在铲雪，看到他满脸歉意：“陆调研员，您昨晚来得也晚，实在是没安排好，还请您见谅。马我牵到村里的马棚了，有人帮您看着。您也瞧见了，我们村条件不好……”

这话说得陆明洲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个村子，村民都是朝鲜族，主要是姓阮和姓金，有60来户人家，也不算小。

“村长，瞧您说的，有得住就不错了。”

陆明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和一张大团结，往他手里塞，“是我打扰了您才对，小小意思，还请您收下！”

“不行、不行！”

阮志勋皱纹拧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山里日子清苦，也特别操劳，他才40出头，就头发花白，像个小老头似的。

陆明洲见他死活不收钱，只好把烟塞给他。

阮志勋推托不得，这才激动地收了起来：“这……这是干部烟啊，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啥叫干部烟?

供销社里的烟，都是烤烟。

大部分是不带过滤嘴的，大家私底下叫“群众烟”。

喇叭筒和旱烟抽腻了，可以弄张票，去买买“群众烟”。

但像“大前门”这样的过滤嘴香烟，因为工艺复杂、工序多，供应量少、价格高，也被称作“干部烟”。

这种档次的烟，还真不是一般的村干部能买到的。

陆明洲当然可以，在永吉县的时候，找林业局局长宫庆打了个招呼，买了一条拆散放行囊里备用。

自己不抽，求人办事的时候，还是可以用嘛。

眼看着阮志勋哆哆嗦嗦地打开包装，跑到背风处，点燃一支，露了满意的表情。

他就知道，这烟送对了。

阮志勋抽了一大口，露出满足的神情：“这烟，好是好，也特别香，就是没有旱烟劲大。”

陆明洲接了一句：“那是，要说得劲，还是得咱们东北的烟叶。”

这不是废话吗？

东北的烟丝，都是种了烟草，晒干切成丝，就这样抽的。

烟瘾大的，恨不得一次塞上一两烟叶，那浓烟滚滚，跟着火似的。

普通人一口抽下去，得晕乎半天。

“哈哈，话虽这么说，我今天也算是享受了干部待遇。”

阮志勋满脸羡慕，“陆调研员，还是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好啊。我们这穷山沟里，收成不够足吃饭的，平常只能上山采采山货，找找人参，运气好，要是运气好，找上一棵上百年的，倒是能够一家大小吃上两年。”

“这不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平常阮村长也去采参吗？”

“去啊，咋能不去？有时候采不到，采点猴头菇、松茸、桦树茸回来也行啊，实在不行，就捡点鹿角。总之，每次上山，就不能空手回来。”

阮志勋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陆调研员，我12岁的时候，就跟着上山采参了。要不是有一次，摔下山崖，摔岔了气，现在怎么的，也是一个把头。”

“当把头好啊，比我这个村长，受人尊敬多了。拉帮的时候，人由你选，拜山神时，头柱香由你上。每年八九月份的时候，人参会结出红籽，这正是采野山参的好时候。然后就是进山、压山。要在有水、又阴凉的地方找。”

“找到人参后，要大喊‘抬棒槌’，要在旁边的树上，刻下人参的叶数，三品叶以下不要，四品叶刻四刀、五片叶刻五刀，六品叶刻六刀。要在人参的两边，架上树枝和横梁，再用系古钱的红绳绑住人参，这样就不会跑了。”

……

他讲的都是采参人的各种技巧和禁忌。

陆明洲静静地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种天气能抬棒槌么？”

阮志勋愣了一下，苦笑道：“陆调研员，一听您这话就外行。人参的生长期，只有三个月左右。过完农历9月，参苗早就枯了，咋抬？这时候进山，只能捡鹿角和桦树茸，要不就是打猎。”

他停了停，迎风抽了两口烟，直到过滤嘴再也烧不动，烟灰掉尽，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烟屁股扔掉。

“陆调研员，您昨晚带着金雕过来，要是不看您工作证，我还以为您是猎户呢。您进山一定要注意，毕竟我们这里有‘百年人参换鹞子、千年人参换金雕’的说法。人参别人看不见，您要是一个人带着金雕进山，千万别跟人有冲突……”

陆明洲在心里腹诽，已经来不及了，早有人盯上了，而且已经喂了狼。

他嘴里却是说：“谢谢阮村长提醒，我会注意的。我这两天想去一趟迷魂沟，听说那里有个狼王庙，对不对？”

阮志勋吓了一跳：“陆调妍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迷魂沟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本地人，打死也不会去。”

“为啥？”

“那里实在太奇怪了。直接走是过不去的，只有用筏子通过一条暗河，那里的河水也很奇怪，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都是温温的。从那里面经过，轻则头晕，重则丧命，早就没人敢去了。”

陆明洲却是大喜过望：“这么说来，前几年的反四旧，没人敢去拆狼王庙？”

“狼王庙有很多多座，以前咱们村里也有，早就被拆了。迷魂沟里，老一辈人说，那里是狼王祖庙，连人都过不过，谁敢拆？”

“太好了，我去看看！”

阮志勋见劝不动他，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陆调研员，破四旧是重要，但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吧？”

陆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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