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苏遇白完全不晓得老板娘是托,不过他也非常感谢有这一劫。他与瑾儿的关系肉眼可见地亲密了不少。
当马车轱轳碾过积水的路面,车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带着雨水气,贺瑾儿下意识往炭火盆挪了挪,指尖刚触到盆沿的暖,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
“小心烫。”苏遇白的声音就在耳边,他顺手将一旁的羊毛毯往她肩头拢了拢,指尖擦过她颈侧时,两人都默契地顿了半拍。
贺瑾儿垂眸看着炭火盆里跳动的火星,方才马车过浅滩时,他扶着她胳膊的掌心温度还残留在衣料上,像团暖烘烘的云。
她悄悄抬眼,恰好撞见苏遇白望着她的眼神,他慌忙别开脸,耳尖红得像驿馆门口挂着的灯笼穗,只敢盯着车窗外光秃秃的白杨枝,含糊道:“这风……比昨日更冷了些。”
话音刚落,外面的雨忽然慢了下来,苏遇白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喊。
苏遇白掀开车帘,就见雪地里站着个裹着旧棉袄的老婆婆,背上背着半篓野兔,手里还牵着只瘸了腿的土狗,冻得满脸通红。
“郎君行行好,”老婆婆拱手道,“我要去前头的山口找我儿子,眼看这大雨天要来了,实在走不动了。”
苏遇白连忙把老婆婆的东西搬上车,扶着老人进了车厢。老婆婆刚坐下就搓着手笑:“多谢郎君、娘子,你们这是要去边疆?”
“正是。”贺瑾儿递过一杯热茶,老婆婆接过喝了口,咂咂嘴道:“这里离边疆进,就是天气不好,不过只要两个人心齐,再冷的天也能焐热。”
她说着往两人中间看了眼,目光在苏遇白悄悄往贺瑾儿那边推炭火盆的手上顿了顿,又笑道:“我跟我老头子当年就是在边疆认识的,那时候他打猎伤了腿,我天天给他送药,他还没开口求亲呢,我就先跟他说‘往后你打猎,我给你缝衣裳’,这一晃啊,都三十年了。”
苏遇白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角余光瞥见贺瑾儿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被老婆婆的话勾动了心思。他深吸了口气,忽然开口:“瑾儿,等我们到了边疆……”
话没说完,马车忽然颠了一下。外面的雨下得有些大了!贺瑾儿手里的茶洒了些在袖口,苏遇白连忙掏出手帕递过去,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背,两人都僵了僵。
老婆婆在一旁嘿嘿笑,故意转头看向窗外:“这白杨树看着光秃秃的,开春就能发芽,有些事啊,其实不用等太久。”
贺瑾儿接过手帕擦着袖口,耳尖发烫,知道老猎户是在说他们。她抬眼看向苏遇白,见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连忙别开脸,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寒鸦,轻声道:“老婆婆说得对,边疆雨大,我们先顾着赶路才是。”
苏遇白心里的话堵在喉咙口,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顺着她的话说:“也是,路上还得小心些。”
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见她袖口沾了茶渍,又忍不住叮嘱:“别冻着,等会儿我找个驿站,咱们烤烤火再走。”
老婆婆在一旁听得笑出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野山楂,递到两人面前:“尝尝,酸溜溜的,解乏。”
贺瑾儿接过一块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刚压下去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偷偷看苏遇白,见他也拿着一块山楂,却没吃,只盯着她的侧脸,眼神软得像化了的蜜糖。
苏遇白赶着马车行到中午,终于到了山口的驿站,老婆婆要在这里等儿子,下车前拍了拍苏遇白的肩:“郎君,有些话别藏太久,姑娘家的心细,你得主动些。”
又对贺瑾儿笑:“娘子,好人家要抓紧,别等错过了才后悔。”
送走老婆婆,车厢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忽然变得安静,苏遇白攥着手里的山楂,终于还是开了口:“瑾儿,方才我想说的是,等我们到了边疆,安定下来,我想……求娶你。”
贺瑾儿手里的山楂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遇白,见他眼神认真,耳尖却红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发紧:“我知道这或许太快了,可自从在那天见你第一面,我就……”
“苏遇白!”贺瑾儿轻声打断他,指尖蜷缩起来:“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们认识才不过半年,边疆的事还没定,我家里还有娘和弟妹……”
“我知道,”苏遇白连忙道:“我会等你,等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再提这事。而且你家里的事,我也会帮你,你弟弟卖茶叶蛋,我可以托人帮他找个好摊位,不让人欺负他。”
贺瑾儿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暖。她咬了咬唇,忽然笑了:“你倒是会打主意,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想着帮我弟弟了。”
苏遇白见她笑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跟着笑:“那是自然,往后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过话说回来,你方才是不是也觉得老婆婆说得对?”
“我可没说,”贺瑾儿别过脸,却忍不住弯了嘴角,“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觉得他们夫妻情深,让人羡慕罢了。”
“那你想不想也有这样的日子?”苏遇白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带着几分试探,“往后我去处理边疆的事,你在家给我缝衣裳,晚上我回来,咱们一起吃晚饭,就像老猎户和老婆婆那样。”
贺瑾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攥着衣角,小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心急?”可她的眼神却没了之前的躲闪,反而轻轻撞向苏遇白的目光,像含着一汪温水。
苏遇白见她没有拒绝,心里的甜意漫了开来,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怕唐突,只敢轻轻碰了碰她搭在膝上的手帕:“我只是怕,我不心急,就被别人抢了先。”
贺瑾儿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推了他一下:“哪有人像你这样的?”
可她的力道很轻,更像是撒娇。苏遇白被她推得心里发痒,只觉得这漫长的官道,忽然变得像老婆婆手里的野山楂,酸中带甜,让人盼着快点走到头。
苏遇白说了会话,又立马出去赶车了。
马车继续往前驶,贺瑾儿靠在车壁上,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山口,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家里。
她不知道娘的月子病好了没有,雪雁的针线活有没有进步,小弟卖茶叶蛋的生意,是不是还像她走之前那样好。
而此刻的贺家小院里,却是一片忙乱。梁红玉坐在门槛上,手里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儿。
眼眶通红,看着院子里满地破碎的陶碗,还有儿子贺野阔脸上的抓痕,急得直掉眼泪:“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贺野阔攥着拳头,脸上还带着血印,却梗着脖子道:“娘,他们太过分了!张老三学着我们家的样子卖茶叶蛋,还故意压价,我跟他理论,他就动手推我,还把我的摊子掀了!”
雪雁蹲在地上,捡着破碎的陶片,眼泪掉在碎瓷上:“哥,要不我们别卖了吧,这几天张老三天天来捣乱,我们根本卖不出去几个,家里的米缸都快空了。”
梁红玉抱着小女儿,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发颤:“你姐姐走的时候,还说让我们好好等着,她到了边疆就会寄钱回来,可这都这么久了,连封信都没有。
野阔,你妹妹还小,你小妹还在襁褓里,你要是再出事,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啊?”
贺野阔看着娘通红的眼睛,还有妹妹们可怜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以前姐姐在的时候,都是姐姐撑起这个家,现在是该他挑起重担了!
“娘,我知道错了,”贺野阔蹲下来,抓着娘的手,“我以后不跟人打架了,我去别的地方卖,总能卖出些钱来。”
他说着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个皱巴巴的铜板,递到梁红玉面前:“娘,这是今天卖的钱,虽然少,但是够买些米了。”
梁红玉接过铜板,眼泪掉得更凶了:“这可怎么办啊,你姐姐要是在就好了,她从小就聪明,肯定能想出办法。”
雪雁擦了擦眼泪,忽然道:“娘,我听说街上的绣坊招绣娘学徒,我去试试吧,多少能赚点钱。”
“不行,”梁红玉连忙摇头,“你才六岁,绣坊的活计累,你身子骨弱,怎么能去?”
就在这时,襁褓里的小女儿忽然哭了起来,沈母连忙哄着,可孩子越哭越凶,像是饿了!
贺野阔看着妹妹干瘪的小嘴,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姐姐走之前,给妹妹买的那罐奶粉,早就喝完了。
“娘,我再去街上转转,说不定能多卖几个茶叶蛋,”
贺野阔说着就要往外走,梁红玉连忙拉住他:“外面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明天再去吧。”
贺野阔站在院子里,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满是无助。
他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不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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