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受印者
夜深了,阁楼地板上投下几道幽蓝与玫红交织的、微微晃动的光斑。窗外偶尔传来悬浮车驶过的低鸣,遥远而模糊。
沈照野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被光影切割出的模糊纹路。白天的对话像潮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冲刷,带来一种不真切的晕眩感。
那个叫荆的男人,他那双沉淀着巨大痛苦与沧桑的眼睛,那些关于“织梦”、“剥离”、“心象幽途”的词语,还有…阿满那非同寻常的来历。
他翻了个身,看向蜷缩在床尾枕头上的那一团毛茸茸的橘色身影。阿满似乎也没睡,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半眯着,像两盏微弱却清醒的灯。
“阿满。”沈照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犹豫和探寻。
“…干嘛?” 阿满的意念懒洋洋地甩过来,带着被打扰清梦的不满,但那份警惕的底色并未消失。
“那个荆说的…是真的吗?”沈照野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他说你是什么…‘守夜兽’?来自‘负界’?还有…‘织梦者’…”
阿满沉默了几秒,尾巴尖几不可查地甩动了一下。
“喵…那家伙身上的‘空洞’味做不了假。是被‘剥离’过后的残留,像被蛀空的树,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评价了荆,“他能听到我说话…哼,看来被‘蛀’得不算太彻底,还留了点感知真实的能力。”
“所以…他说的关于你的部分…”沈照野追问。
阿满似乎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一种极其人性化的、带着点无奈和疲惫的情绪透过意念传递过来。
“负界…那地方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堆满了被遗弃的叹息和未完成执念的垃圾场罢了。” 它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嫌弃,“至于‘守夜兽’…算是吧。我们这一族,天生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能量打交道。职责嘛…大概就是看着点,别让某些‘垃圾’发酵过头,污染了其他地方。”
它舔了舔爪子,继续用那慵懒又带着点嘲弄的调子说道:“至于‘受印者’…喵,算是负界力量在不同个体上显现出的不同形态吧。已知的,加上我,大概有四个。”
沈照野屏住了呼吸。
“一个叫‘滞时’…喵,那家伙像个卡带的录音机,总困在某个过去的瞬间里打转,能力大概是摆弄时间感知,麻烦得很。”
“一个叫‘污染源’…啧,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像瘟疫,专门放大和传播负面情绪,所到之处人心惶惶,是一切混乱的温床。”
“还有一个…就是这次搞事的‘织梦者’。擅长编织美梦当诱饵,实则干着剥离联系、蛀空灵魂的勾当,是最阴险的窃贼。”
“至于我嘛…” 阿满甩了甩尾巴,“能力没那么花哨。也就是能‘看’清情绪的真实颜色,‘听’到点心里话,偶尔…喵,心情好的时候,能稍微指引一下迷路的情绪,让它们别乱跑惹祸。算是…比较温和的那一类。” 它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照野能感受到这份“温和”背后所蕴含的、难以想象的力量与责任。
“不过…” 阿满的语气忽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我现在也处在…喵…‘恢复期’。很多记忆像是被雾蒙住了,力量也大打折扣。不然,也不会等到那‘织梦’的臭味飘满全城才察觉。”
沈照野消化着这些信息,感到一阵阵心惊。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隐藏在现实表皮下的世界,正缓缓向他揭开冰山一角。
“那个荆…他追踪织梦者到这里。他说他经历过…”沈照野喃喃道,“他看起来…很痛苦,也很…孤独。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没人能真正触碰到他。”
“哼,被‘织梦者’彻底剥离过联系的人,就是那样的下场。” 阿满冷冰冰地说,“成为现实的幽灵,存在的痕迹被抹消,无人记得,无人感知。他还能找到这里,还能和我们对话,已经是个奇迹了。喵…看来他的执念,不是一般的深。”
它顿了顿,金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他的出现,肯定和‘织梦者’在这座城市的动作有关。那家伙…怕是盯上这里了,而且胃口不小。”
一人一猫陷入沉默,各怀心事。夜色深沉,窗外霓虹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沈照野才在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梦里光怪陆离,破碎的影像交织——漆黑的斗篷、旋转的负界瞳孔、断裂的纸鸢、荆那双空洞而悲伤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阁楼被照得亮堂。沈照野醒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昨晚似乎做了很多梦,但内容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种混乱和不安的余味。
他下楼,开始日常的打扫。周扬和叶知微陆续来了,小铺里渐渐有了人气。
阿满跳上柜台,看着沈照野忙忙碌碌地擦拭咖啡机,金瞳里闪过一丝疑惑。
“喂,” 它尝试用意念沟通,“关于昨天那个叫荆的家伙提出的计划,你怎么想?进入那什么‘心象幽途’深层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照野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纯粹的茫然:“荆?什么荆?昨天有叫这个名字的客人吗?”他继续手上的动作,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像没什么印象…是来委托什么的吗?周扬,叶知微,你们记得吗?”
周扬正和面,头也不抬:“荆?没听说啊。老板你睡迷糊了吧?”
叶知微摇摇头,眼神清澈:“昨天下午没有陌生客人来。”
阿满的尾巴猛地僵住,全身的毛瞬间炸开!金色的瞳孔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死死地盯着沈照野。
“沈照野!” 它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近乎惊恐的尖锐,“你看着我!昨天下午!那个穿米色风衣、戴眼镜、提着一个旧公文包的男人!他说他叫荆!他跟我们说了‘织梦者’!说了‘剥离’!说了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入‘心象幽途’!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沈照野被阿满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炸毛的肥猫,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不解和担忧:“阿满?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真的没有什么叫荆的人来过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的表情自然无比,没有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那种彻底的、毫无破绽的遗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阿满的心头。
阿满站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只有炸开的毛发显示着它内心的惊涛骇浪。它看着沈照野那双写满茫然和关心的眼睛,一个冰冷的事实逐渐浮现——
织梦者的力量,或者说,某种更诡异、更针对性的干涉…已经开始了。
它不但能编织美梦,还能…抹除现实的痕迹?
荆的警告,言犹在耳。而遗忘,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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