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情绪也能杀人

四周是永无止境的灾难回响，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沈照野的意识，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前方荆那几乎要消散成青烟的背影，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让他的心揪紧。

“喂！荆！”沈照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在这诡异的回响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你…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他不敢想象如果荆此刻彻底消散，他一个人在这鬼地方会是什么下场。

荆的身影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飘忽得像是随时会断掉：“不能…久留。这里的‘回响’…有毒…会腐蚀…同化…必须走…”

他挣扎着“站”直了些，那双几乎透明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弱却专注的光芒，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

“跟紧我…”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步都…别错。这里的危险…和你认知的…完全不同。”

跋涉开始了。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渊边缘行走。

“左边！退！”荆猛地一喝，声音虽弱却极其急促！

沈照野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荆向后猛退！一道漆黑的、无声无息裂开的缝隙几乎是擦着他的“意识体”掠过，从中传出的是一种绝对的、冻结思维的虚无寒意！

“我靠！那是什么东西？！”沈照野惊魂未定，心脏在狂跳，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差点就被彻底抹消了！

“空间…裂隙。”荆的声音带着疲惫，“心象幽途…结构不稳定区域的…常见现象…但这里…特别多…”

没走多远，一阵毫无征兆的、由纯粹狂怒和憎恨凝聚而成的情感风暴猛地刮过！那风暴无形无质，却让沈照野瞬间双眼赤红，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直冲头顶！

“守住心神！别被它影响！”荆低喝一声，强行撑起残存的能量，形成一个更薄的护罩抵挡在前。

风暴过后，沈照野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冷汗，后怕不已。“这地方…简直是他妈的疯人院！情绪也能杀人？！”

“在这里…情绪…就是最锋利的刀。”荆的声音越来越弱。

最防不胜防的是那些突然出现的、散发着诡异安宁祥和气息的光晕区域，它们与周围的绝望景象格格不入，充满了诱惑。

“闭眼！别看！”荆再次厉声警告，强行拉着沈照野绕开。

“为什么？那里看起来…很安全啊？”沈照野有些不解，甚至有点被那安宁气息吸引。

“那是…遗忘漩涡…”荆喘着气解释，“一旦被吸引…意识会沉入永恒的虚无沉睡…比死亡更彻底…是连织梦者都懒得收取的…彻底的空无…”

沈照野瞬间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乱看。他紧紧跟着荆，精神高度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瞎子，被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向导牵着，走在布满陷阱的雷区里。这种彻底的无力感和依赖感，让他极其难受。

“妈的…”他低声咒骂，既是恐惧也是不甘，“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你们…你们这些‘受印者’平时就在这种鬼地方打交道？”

在一段相对稳定的回响碎片后短暂休整时，沈照野看着荆那几乎要消散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了：“喂！荆！你刚才说的‘受印者’…‘烙印’…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墨非，阿满…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出来，带着困惑、恐惧，还有一丝被卷入巨大麻烦的暴躁。

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恢复力量。他看向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缓缓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

“我们…被称为‘受印者’。但这不是职业…更像是一种诅咒般的烙印…是这个世界底层规则…打在极少数倒霉蛋身上的…极端印记。”

“每一种烙印…都给一种操蛋的强大力量…但代价…往往更操蛋。”荆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意味，“‘织梦者’墨非…能编梦也能剥梦…代价是永远像个黑洞…靠吸食别人的‘联系’活着…‘滞时’…困在过去的某个碎片里…永远循环…‘污染源’…自身就是痛苦和混乱的扩散器…走到哪…灾祸就到哪…”

“那…那阿满呢？”沈照野急切地问，他更关心那个毒舌又护短的伙伴。

“‘守夜兽’…”荆的声音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它们更像这破地方的…‘清道夫’或者‘免疫系统’。本能地讨厌过度破坏平衡的家伙…比如墨非那种掠夺成性的。所以它帮你…不奇怪。”

沈照野想起阿满那嫌弃又总是关键时刻挡在他前面的样子，心里一暖，但随即是更深的担忧：“它现在到底在哪？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荆摇头，“裂隙干扰太强…我只能模糊感应…它也在移动…在找我们…”

他继续道：“这鬼地方的底层…是‘负界’。不是具体地方…是所有被遗弃、未完成、已破灭的事物的最终堆积层…是心象幽途最黑暗的垃圾场…我们的力量…都跟这破地方有点联系。”

他指着周围：“这里…不讲物理法则。它的规矩是情感、记忆和执念。在这里，‘联系’是你的锚，也是你的命。你跟现实世界的联系越深越牢…在这里就越不容易被同化或者迷失。”

“而墨非最阴险的地方就在这儿，”荆的声音冷了下去，“它不是简单造个梦骗你。它是把你内心最深的渴望和遗憾‘完成’给你看…用这个当刀子…一根根割断你和其他所有人的联系。它给你的美梦越真…你在现实里就扎根越浅…直到最后…你变成无根的浮萍…只能被它吸干…变成它网络的一部分。”

顺着荆的目光，沈照野看到远处一个极其黯淡、正在不断消散的脆弱光点。

“比如那个…”荆轻声道，“它的主人…可能已经在现实里…停止呼吸了…只因为他选择了永不醒来的美梦。”

沈照野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话，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砸得粉碎，又被人胡乱踩了几脚。

他一直以来的“赎罪”——弥补对老吴的伤害、守护小铺、帮助邻里——在这些席卷全城、涉及世界底层规则的恐怖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一种更深沉的迷茫和无力感淹没了他。如果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残酷直接，如果个体的努力在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屁都不是，那他之前的坚持和痛苦，到底有什么意义？仅仅弥补一个过错，就能让他在这样的洪流中活下去吗？

他的焦虑没有消失，但变成了一种更冰冷的、对自身存在价值的质疑。

就在这时，荆猛地抬起头，看向某个方向，极度虚弱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微光。

“等等…我好像…捕捉到一丝…非常微弱…但熟悉的波动…”他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有一丝希望，“是阿满…它应该也在…全力感应我们…但这该死的裂隙…干扰太强…方向…模糊…”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照亮了沈照野心中的阴霾。

“能找到它吗？我们得去找它！”沈照野立刻说道，语气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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