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揉碎和离书
王姝晴端起碗，只觉这饮子颜色诡异，乌乌黑黑的，但闻着有一股很涩香的果酸甜味，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慢慢将一小碗喝完了。
将碗递给王管事，“清清凉凉还挺舒服，再来一碗。”
她只觉躁郁的心情得到了更多的缓解，又道：“王管事也来一碗。”
“好嘞小姐。”王管事又恭恭敬敬递给王姝晴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顿时眼睛一亮，对吕春梅苏萤竖起大拇指，“好喝！清凉解渴润燥又酸酸甜甜的，多少钱一碗？”
“二十文，不过今天是为了请小姐跟管事尝尝。”苏萤笑着，言下之意就是不收钱。
“这不能行，你们也是小本买卖。”王姝晴说到这儿，盯着苏萤不眨眼，“我问你个问题，如果货商给我嘞货总是出问题，我应该啷个处理？”
说完觉得冷落吕春梅不好，毕竟是一起的人，王姝晴又问吕春梅，“有方法都可以说，只要你们说的好，这一罐的酸梅饮子我都买啰。”
“好。”苏萤自信满满地点头，一旁吕春梅心里没底，但也不想露怯，点头。
苏萤想了想，先问：“你们家合作的货商多少家，货品种类是多少？你统计过吗？”
王姝晴想了想，“合作的货商有十五家，货品种类差不多五十几种。”
“五十几种里，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划分为吃的，妆容的，衣裳的，出行的，家庭日常用的，或者有钱人买的，贫民百姓买的，你做一个划分，分为五六种大类，再让两三个人来专门盯着。”
“货商那边来货，让他们各自来盯着货品清点入库，错了他们负责，你一个人干这么多人的活眼睛都花了，自然理不清楚。”
王姝晴点点头，“我之前让人盯着，但不是专人，遇到问题他们之间总是推搪，还有店铺里的账跟货，也是常常出错。”
苏萤眼神微微冷，笑道：“这简单，进货不是要清点入库吗？那么卖出去的货，损耗的货，数量要跟买进来的货对得上，但损耗也要有一个预估区间值，太高了就让负责人赔钱，店里货物最好每月盘点一次，可以每个种类的人自己负责，你只管查账抽查即可。”
“当然，这样下来，你可以给做得好的人丰厚银子奖励，为了奖励，多的人劳心劳力负责。”
现代人不是有说法吗？
月薪八千，可以吃点小苦，月薪一万接受加班，月薪两万可以接受九九六，月薪五万我可以自己买床住公司。
说到底，大部分人不在意活多活少，钱跟得上问题就不大。
王姝晴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每个月损耗的货真不少，若是折算成银子给奖励，只怕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她点点头，盯着苏萤，“好，再结合一些我自己的方法，应该可以啰。”
她又看向吕春梅，笑道：“怎么称呼？”
“姓吕，叫我春梅就好。”吕春梅笑道指着苏萤，“她叫苏萤，你可以叫她阿萤。”
王姝晴点点头，一旁王管事也一脸期待看着吕春梅。
吕春梅略想了想，道：“货品可以交给手底下嘞人负责，钱财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他们每天都要跟你交账，每月还要核对一下，账目支出每一笔都要对得上。”
“货商的钱款，最好也由你自己或者你最亲近的人来付，有些货商会给多卖货的人不少奖励，这个奖励常常被掌柜私底下拿啰，并不算少，老板不知道，这个事你要注意。”
说到货商给卖货多的人奖励，一旁王管事脸色微微一变，而后看着王姝晴，“小姐，怪不得绣坊伙食那么好，几乎天天有肉吃，比粮油铺子吃得都好。”
“这点钱我也不想跟他们挣。”王姝晴想了想。
“你可以不要，但不能不知道，且积沙成塔，你可以存起来，按每个季度给他们发奖励。”吕春梅眼神坚韧道。
王姝晴眼睛一亮，是啊，这大家都能得到，不用被少数人吞掉，她再添一笔银子，不怕这些伙计不死心塌地跟着她干。
“你们都厉害，好，这一罐酸梅饮子多少钱？我全要啰。”王姝晴只觉一口郁气吐出去了，豁然开朗。
“一百二十文。”苏萤笑得眉眼弯弯。
王姝晴看了眼王管事，王管事数了一百二十文递给吕春梅，王姝晴又道：“你那还有吗？我想着正好让手底下几个管事来商议一下事，请他们喝。”
“还有一罐，差不多六碗。”吕春梅道。
“行，加上这点也够了，你去拿来。”王姝晴看着王管事，王管事又数了一百二十文递给吕春梅。
“我马上端来。”吕春梅跟苏萤跟王姝晴道别，大步流星离开了码头仓库。
回到摊子哪，两人就看到脸红脖子粗的严锡，吕春梅没理他，抱着沉重的白瓷罐子就走。
苏萤则是无视严锡，照常做自己的买卖。
等吕春梅再次回来，怀里抱着两个罐子，放桌上看也没看严锡一眼，立刻来找苏萤，眼里都是激动，喜悦。
如果不是苏萤在忙，她只怕要扑进苏银怀里抱她。
“怎么了？”苏萤抬眸就看到吕春梅站在一旁，不打扰买剪粉的顾客，双手慌张擦着眼泪。
等顾客走了，她才胡乱擦干了眼泪，破涕为笑，“一百二十文，一个时辰我就赚了一百二十文，是你帮我嘞。”
她出嫁后，亲爹逼她发毒誓，不允许她沾染布匹生意，不然断子绝孙。
只有苏萤，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她煮酸梅汤，就怕她有什么步骤记不住，还亲自带她去打开销路。
比她的父亲好了不止一倍。
苏萤满脸无所谓，“我知道了，你快点去做生意，再晚一些严锡就要炸毛了。”
“我管他嘞。”吕春梅抹掉脸上眼泪，笑道：“我肚子饿了。”
“行啊，请你吃肉末粉。”苏萤用很快速度给她烫了一碗粉。
结果……
吕春梅边吃边哭，眼泪掉在粉里，看得苏萤心口酸酸的，嫌弃伸手给她擦掉眼泪，“哭什么？没出息。”
抬头看苏萤，吕春梅抿唇笑，“我开心，从没人对我这般好。”
“快点吃。”苏萤看一旁岑茵都快咬破嘴唇了，忙不敢再安慰吕春梅了，也不敢看岑茵，继续招待顾客做生意。
“哟哟哟，关系还真好呢。”结果岑茵还是阴阳怪气来了一句。
苏萤：……“我们是朋友嘛。”
“哼。”岑茵扭头。
成兰与晴晴对视一眼，一直笑，也不说话。
不远处严锡看着这一切，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妻子，在对着别的人撒娇，哭泣，分享成功的喜悦，对他却一句话都没有。
他的心口酸涩，却说不出一句话。
下午不是特别忙之后，苏萤突然想起陆酌，实在是有些生气，让她们守着摊子，去街上找帮人写文书的秀才，写了一份和离书。
回来后面色如常继续卖粉，卖完了拜别吕春梅，让成兰好好学习做账，带着岑茵王丽华晴晴去买肉饼吃。
吃完肉饼再去买了屠夫特意留的肉，让他第二日继续留着，又去了粮油铺子。
正要打道回村，前方出现了一个杂耍摊子，晴晴，岑茵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王丽华不说话，但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苏萤就将骡车停下，让她们站在骡车上看，高一点看得更清楚。
想了想，苏萤想着还不如等成兰一起回家，且今日好不容易赶集，不如再去云福酒楼吃一顿好的，陆闻打包带回去给他就好。
至于陆酌？他应该不饿。
反正今日卖了一百九十多斤粉，赚的钱挺多。
打算好了，苏萤又摸了摸怀里的和离书，带着几人又看了会儿杂耍，给摊主打赏了一大把铜钱，待时间差不多就带她们去云福酒楼。
柳冬难得来店里查账，竟然遇到她们，亲自上前招呼，神态有些小心翼翼。
毕竟，她的身份，想要知道陆酌前途是不难的，且根据那两回去还会做噩梦的人说嘞，得罪苏萤更可怕。
苏萤一脸自然，“纯大肉菜上三个，小肉菜上四个，最后再来一个大肉菜小肉菜打包带走。”
“好。”柳冬见苏萤神色自然，松了一口气，招呼小二小心伺候。
苏萤让她们先落座，她去接成兰吕春梅来。
吃完一顿大餐，太阳都快落了。
王丽华眼睛亮亮的盯着苏萤，岑茵身上都发毛了，“你看阿萤搞啷子？”
“阿萤又有能力，又能赚钱，对人脾气又好，要是个男人，只怕一大群女人愿意跟到她过日子。”
王丽华一手摸着吃肉吃得圆圆的小肚子，盯着苏萤一脸崇拜。
岑茵：……“嫂子你秀气一点，我等下回家告诉我大哥。”
“没得事，他不敢得罪阿萤。”王丽华继续盯着苏萤后脑勺，“阿萤真是太聪明啰。”
苏萤：……“一顿饭就能把你们都收买了。”
成兰提着一道吃不完了，没怎么动过的红烧肉回家给女儿们吃，这会儿也笑起来，“这可不是一顿饭嘞的事，而是这一顿饭背后的原因。”
“什么原因？”苏萤故意逗她。
“对人舍得，能赚钱，缺一不可。”成兰说完得到晴晴赞同，晴晴道：“嫂子就是最厉害的人。”
苏萤：……“看出来了，一群能被猪肘子，红烧肉收买的人。”
夕阳下，几个女娘加一个小女孩仰起头哈哈大笑，笑得非常开心。
进村，还没到家门呢，就看到了等在半路的陆酌。
岑茵想起流言蜚语，一屁股撞过来，“你下去，你们谈谈，我赶骡车，保管给你放得好好嘞。”
成兰跟着劝，“对啊，说不定有误会嘞。”
王丽华也道：“我觉得有误会，那个小姐真对他有意思，肯定会自己上门呀，怎么会派个丫鬟嘞。”
晴晴嗯嗯了一声，坚定地道：“没人比得过嫂子。”
“行。”苏萤干脆下了骡车，看她们坐着骡车，将她远远甩在后面，走上前来到陆酌身边，“走吧，回家去。”
“阿萤饿不饿？饭做好了，是你最爱吃的辣椒炒肉。”陆酌声音听得出来明显的小心。
苏萤抬眸，见夕阳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高大俊逸清贵，浑身书卷气。
即使一身洗得泛白的灰白衣裳，也掩不住他的俊美清贵。
背着光狭长的眸子盯着她时，本来凌厉的眸子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像小动物，叫人心里微微一动。
苏萤不说话，只是悄悄把手伸进怀里，将和离书拿出来放手心揉碎扔掉了。
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还是属于她的郎君，她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粗糙的手牵握住了陆酌宽大衣袖下的白皙腕骨。
陆酌停下，回眸看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口又跳起来。
苏萤踮起脚尖，粗糙纤细手指伸出，轻轻触摸了一下陆酌凌厉的眼尾，轻笑了下。
“陆酌，梁小姐呢？”她听到自己平静冷淡的声音。
陆酌一动不动任由她握着自己的腕骨，任由她触摸自己的眼尾，呼吸都小心着。
“她走了。”他听见自己说。
苏萤点头，又笑着问他，“走了，你失落吗？舍得她走吗？”
陆酌有预感，这问题自己要是答得不好，自己会被她无情的抛弃，且她不是会回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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