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救你恩师？不，我是来递刀的
京州第一人民医院，VIP特护病房区。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末期的衰败气息。
秦悦的脚步很轻，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她在一间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停下了脚步。
透过那层厚厚的、隔绝了声音与细菌的玻璃，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医生制服，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她背对着外面，正专注地为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的老人，擦拭着手背。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那背影，倔强，却又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绝望。
【目标人物：苏沐雪。】
【已进入最佳接触范围。】
宴灵的机械音，在秦悦的脑海中，冰冷地响起。
秦悦没有立刻进去。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被誉为拥有“上帝之手”的天才外科医生，像一个最普通的、无助的家属，做着最卑微的护理工作。
直到苏沐雪直起身，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四目相对。
苏沐雪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随即，那迷茫就被一种夹杂着警惕、厌恶与极度不屑的冰冷，彻底取代。
她认出了秦悦。
这个最近在财经和娱乐版面上掀起腥风血雨，亲手将她的前东家“圣心国际”送入地狱的女人。
苏沐雪一言不发，绕开秦悦，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
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锐利气息，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隔开了全世界。
“张济民教授，国内神经外科的泰斗。”
秦悦没有转身，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声开口。
“罕见进行性神经元退行性病变，目前唯一的靶向药‘NS—01’，每年一千二百万的治疗费用。”
苏沐雪的脚步，顿住了。
她猛地回头，那双清秀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里，迸射出两道淬了冰的寒光。
“你调查我？”
这三个字，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被侵犯领地后的愤怒。
“不。”秦悦终于转过身，与她遥遥相对，“我只是在评估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苏沐雪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发出一声极轻的、满是讥讽的冷笑。
“秦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一名医生，不是商人。我对你那种用金钱和谎言堆砌起来的商业游戏，没有任何兴趣。”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秦悦的身份。
“而且，我永远不会和像你这样的人合作。”
“是吗？”秦悦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可是，张教授等不了了。”
“根据他的病理报告，他的神经元细胞，正在以每天百分之零点三的速度不可逆地坏死。最多再过两个月，他就将彻底失去所有行动能力和语言能力，变成一个只能呼吸的植物人。”
“你……”苏沐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数据，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她每晚都会在噩梦中重复的判决书。
而现在，却被这个女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当众宣读。
秦悦缓步向她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我能救他。”
秦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神祇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辉耀制药’的‘NS—01’，我可以无限量供应，费用全免。”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苏沐雪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着秦悦，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那是绝望的深渊里，透进来的第一缕、也是唯一一缕光。
但仅仅三秒后，那缕光就被她亲手掐灭。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收起你那套魔鬼的交易。”她的声音在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我不会为了救我的老师，就出卖我的原则。”
“我绝不会，变成第二个高志远。”
秦悦笑了。
那是一种极淡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
“原则？”
她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一个陈腐的笑话。
“苏医生，你的原则，正在杀死你的老师。”
这句话，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沐雪的心脏上。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你的清高，你的骄傲，在每个月一百万的药费面前，一文不值。你守着你那点可怜的职业道德，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这就是你的‘原则’？”
秦悦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残忍。
“你不是在救他，你是在用他的命，来成全你自己的道德洁癖。”
“你闭嘴！”
苏沐雪终于失控，她低吼出声，眼眶瞬间通红。
那层坚硬的、用来自我保护的冰冷外壳，被秦悦毫不留情地，一锤一锤，砸得粉碎。
“我这里有两样东西。”
秦悦没有理会她的崩溃，她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投射出两份文件的虚拟影像，悬浮在两人之间。
左边，是一份专利申请书，编号清晰，图纸详尽。
【专利号：ZL—201X—C—008。】
【专利名称：一种多功能肽链催化剂的合成方法。】
右边，是一份手写的、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记录着无数次的失败与最终的成功。
苏沐雪的目光，在触及那份实验记录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作为双领域的顶尖专家，她只用了一秒钟，就认出了那份记录的价值。
那是……‘NS—01’的，原始药物合成方案！
是那个只存在于理论中，能将生产成本降低百分之七十的，传说中的技术路线！
“‘蓝海医药’，‘NS—01’的最初研发者。”秦悦的声音，像一个旁白，冷静地解说着，“十年前，被‘辉耀制药’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了核心数据，并拖入破产。”
“你手里的，是辉耀的‘阉割版’方案，成本高昂，良品率低下。而我手里的，是原版。”
秦悦的指尖，在右边那份手写记录上，轻轻一点。
“有了它，‘NS—01’的生产成本，不会超过一万块。”
苏沐雪的嘴唇，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看着那份近在咫尺的、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原始方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她为了那一年一千两百万的天价，变卖了所有家产，低声下气地去求每一个她认识的人。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那救命的“神药”，成本，不过一万。
这是何等的荒谬。
何等的，讽刺。
“所以，苏医生。”
秦悦收回了影像，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原则’，有意义吗？”
苏沐雪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秦悦，仿佛要将这个女人的灵魂看穿。
良久。
她用一种近乎沙哑的、磨损到极致的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
秦悦缓缓勾起唇角。
鱼，上钩了。
“我要你，做我私人医疗中心的首席执行官。”
这个条件，在苏沐雪的意料之中。
她几乎就要点头。
但秦悦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但这，只是定金。”
秦悦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说出了她真正的条件。
“真正的报酬是，我要你，以‘蓝海医药’技术继承人的身份，召开一场全球直播的新闻发布会。”
“当着全世界的面，公开挑战‘辉耀制药’的专利霸权，将他们肮脏的发家史，彻底公之于众。”
苏沐雪的瞳孔，骤然缩到了极致。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女人，不是要招揽她。
她是要，递给她一把刀。
一把足以将辉耀那个庞然大物，一刀毙命的，屠刀。
而持刀人，必须是她，苏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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