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国

元曜被三个武士带入了梦之国。

在梦之国，元曜恍恍惚惚之间，被三个武士带到了一座古老的城池，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乘着马车七绕八拐，进入了一所古旧的大宅子。——这是武士们在京城谋反的据点。

武士们还没谋反，就先开了一场宴会，庆祝自己获得了军师。

元曜心中发苦，急忙劝谏三名武士不要谋反，并表示自己不做他们的军师，要回丽正书院。

三个武士没有听元曜的，他们大开宴席，与手下的一群武士一起喝酒庆祝。  酒宴正酣，元曜正愁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原来，三武士潜伏在京城谋事，行动不够周密，被周围的邻舍发现异常。邻舍向朝廷举报，于是谋反还没有开始就败露了，朝廷派官兵前来捉拿，官兵们团团围住了大宅子。

一番乱斗之后，络腮胡受伤逃跑，八字胡、矮胖子和元曜被官兵捉拿，被关入了大牢。

事情发生得太快，元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官兵们捉住，懵懵懂懂地成了梦之国的阶下囚。

一番审问之后，梦之国的皇上给出的判决是，叛贼们全部三天后斩首。其中，也包括作为军师的元曜。

元曜试图辩解自己不是三武士的军师，但是没有人相信他。

元曜十分害怕，又心中愁苦，只能在监狱里哭泣。

牢房里有一扇天窗，天窗外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月上中天，一只蜗牛缓慢地爬过大树的枝叶。

那蜗牛听见元曜的哭声，只觉得十分耳熟，它扭头往下一看，诧异道。

“元公子，你怎么被关在天牢里？”

元曜抬头，看见蜗牛。

因为蜗牛都长得一样，元曜没有认出来，但是听声音倒是十分耳熟。

元曜想了想，问道：“是长安送信的蜗牛老弟吗？”

蜗牛点头，道：“是的。元公子，你怎么到梦之国来了？还被关在天牢里？”

元曜心中发苦，道：“一言难尽。”

看见蜗牛，联想到传信，元曜灵机一动，心中顿时有了希望。

“蜗牛贤弟，你能不能去一趟缥缈阁，替小生给白姬传个信？”

蜗牛一听，道：“啊？！俺是来洛阳探望朋友的，并不想传信。俺只在长安传信，洛阳的信不归俺传。”

“蜗牛贤弟，事情紧急，性命攸关，请通融一下。麻烦你去缥缈阁告诉白姬，小生被牵连进了谋反案，三天后就要斩首，请白姬一定要来搭救小生。”

元曜哀求道。

蜗牛闻言，道：“这么严重？！那俺还是替元公子你跑一趟吧。”

“多谢蜗牛贤弟。”

元曜大喜，急忙道谢。

蜗牛缓慢地调转了方向，朝树下爬去。

元曜看着蜗牛缓慢的动作，心中十分忐忑，他怀疑以蜗牛的速度，等他人头落地，它都还在路上。但是，此时此刻，身陷囹圄，元曜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蜗牛身上。

蜗牛爬了一天一夜，才爬到皇宫的甬道。

蜗牛十分疲累，打算歇一歇时，突然看见一颗美人头流星般地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它的上空。

“哟，蜗牛，你怎么来洛阳了？是送信太慢，长安那边混不下去了吗？”

美人头戏笑道。

蜗牛道：“俺是来洛阳拜访朋友的。阿落，你来得正好，洛阳这边的街道俺不熟，你替俺送个口信吧。”

美人头笑道：“可以。城内，不拘远近，一两银子。城外，按距离收费。”

蜗牛就把元曜的口信委托给阿落。

阿落性子急，只听了谋反，天牢，三天后杀头，就风风火火地飞跑了。

蜗牛在后面大喊道：“俺还没说完呢，是梦之国——梦——之——国——”

美人头飞得很快，根本没听见。

元曜在天牢中等待。

一天一夜过去了，白姬和离奴根本没有来。

元曜怀疑蜗牛太慢，三天内根本送不到信，又想到自己的离奇遭遇，不由得心中苦楚，一直在哭。

八字胡见元曜哭个不停，安慰他道：“军师不必伤心，老大必会回来救我们。”

元曜哭道：“这皇宫大牢守卫森严，我们都被问了死罪，他怎么可能来救我们？”

矮胖子道：“军师有所不知，国宝在我们手中，老大必定会拿国宝换我们的性命。”

元曜好奇地道：“什么国宝？”

八字胡道：“老三，国宝这么机密的事情，不能告诉他。”

矮胖子道：“二哥，他是咱们的军师，如今跟咱们同生共死，一起受难，不是外人，没必要瞒他。”

八字胡一想，道：“行吧。军师不是外人，那就不隐瞒了。咱们梦之国，有一个国宝，是一只神兽，名叫食梦貘……”

食梦貘是梦之国的镇国神兽，它以噩梦为食，可以吃掉人或非人的噩梦。

梦之国是守护好梦，转化噩梦的国度。梦之民以三千世界，芸芸众生的梦之丝为生命之源，它们和食梦貘一起将噩梦转化为好梦，以梦为生。

食梦貘生活在花团锦簇的圣园之中，被国王和臣民们供奉着。

有一天，三武士经过圣园，他们惊异地发现圣园的结界不见了，而食梦貘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并且倒在了草地上。

三武士一合计，就将食梦貘偷走了。

三武士本是落魄武士，一直在做贼寇，他们得到了食梦貘，就将它藏入了自己的山寨内，伺机想要谋反。

食梦貘从圣园里丢失的事情隐瞒不住，梦的转化也无法正常进行，国王和大臣们十分着急，立刻发布了皇榜，举国寻找圣兽。

络腮胡懂得一些奇门法术，能够打开异界，他害怕隐藏不住食梦貘，就打开了梦之国和人间的通道，把食梦貘藏在了人间。——梦之国和人间的通道恰好位于太初宫的九洲池边，三武士就把食梦貘藏进了与九洲池一墙之隔的人烟比较稀少的丽正书院的偏僻厢房里，也就是元曜撞见三武士商量谋反的地方。

八字胡和矮胖子的想法是，络腮胡逃走了，极有可能逃去了人间。他不会不管两个兄弟的死活，如果救不了兄弟，肯定会拿食梦貘与朝廷谈判，换取大家的平安。

元曜一听，脑海中思潮翻涌，心却凉了半截。

元曜想的是，怪不得最近白姬、离奴和他频繁做噩梦，想来与这三武士把食梦貘藏入人间有关。韦彦夜宿皇宫，看见的飞猪很可能就是被放在人间的食梦貘。

元曜心中发凉的原因是，这三武士的头脑都不太好使，就像他们之前以为刺杀了宰相就能当皇上一样，现在他们以为络腮胡归还食梦貘，八字胡和矮胖子就能得救。殊不知，谋反是死罪，偷了国宝再谋反，是罪上加罪，斩首都不够，恐怕得凌迟。

络腮胡想拿食梦貘跟朝廷谈判，是痴人说梦，只怕皇上知道国宝是被络腮胡偷了，盛怒之下，肯定饶不了络腮胡，会发重兵追讨，一网打尽。

元曜心中发苦，也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哭了，他走到墙角，沉默坐下，心如死灰。

月上中天，洛阳城寂。

接到了飞头蛮的传信，离奴飞奔往太初宫，去救元曜。

离奴先是跑去天牢里，它以为元曜已经被酷刑折磨，奄奄一息了，所以仔细地查看了天牢里的每一间牢房。

结果，没有找到元曜。

最近，天牢里都没有什么犯人，更没有谋反的重犯，大部分牢房里都是空荡荡的。

离奴疑惑，它想起了张氏兄弟，急忙又跑去控鹤监。

结果，今晚武则天突然有雅兴，在瑶光殿开了一场宫廷夜宴，张氏兄弟一个弹琴，一个侍酒，都在女帝身边奉迎。

离奴看见张氏兄弟没有事情，一时间想不通元曜在跟谁谋反，它在瑶光殿外徘徊，想找一个机会进去问一句。

武则天瞥见了在瑶光殿外徘徊的小黑猫。

因为燃了“迦南安息香”，不再做噩梦了，女帝的身体和精神都好了很多。今晚，她心情不错，一改往日讨厌猫的心性，多了几分慈悲。

“外面那只小黑猫探头探脑，怪让人怜爱的，怕是肚子饿了。不要惊吓到它，把这盘鱼端去给它吃吧。”

武则天笑道。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得令，就端起了食案上的一盘乳酿鱼，轻轻地走出了瑶光殿。

宫女把乳酿鱼放在地上，叫唤小黑猫来吃。

离奴翕动鼻翼，闻了一下。

宫廷御厨的手艺精湛，乳酿鱼细腻如雪，浇汁金黄，做得色、香、味俱全。

奔波了半天，离奴的肚子有点饿了，它想着，吃完乳酿鱼再去找元曜也不迟。

小黑猫张口衔了鱼，离开了瑶光殿，打算去九洲池边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享用。

一块石头后，小黑猫正准备享用乳酿鱼。

突然，一头灰黑色的飞猪经过，从离奴嘴边夺去了乳酿鱼。

离奴反应过来，不由得十分生气，急忙纵身去追飞猪。

“瞎了眼的猪妖，敢从你猫爷爷嘴里抢鱼？！快把爷的鱼还来——”

其实，那飞猪——也就是食梦貘——并不是有意要抢离奴的鱼，只不过它的口中有气流卷动，不断地吞纳周围的一切。它飞过离奴的头上，带起的气流恰好吸走了离奴正要下口的鱼。

食梦貘双眼漆黑无神，浑身散发着黑气，机械性地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梦之丝。——当然，离奴看不见梦之丝，它只看见飞猪在张嘴狂吸空气，连同乳酿鱼也被吸进了飞猪口中。

小黑猫炸毛，化作一只猛虎大小的九尾猫妖。

九尾猫妖口吐碧绿妖火，扑向食梦貘。

食梦貘被妖火一烧，顿时被激怒了，它猛地涨大了数倍，化作了一只跟宫殿差不多大小的巨型猪妖。

离奴一看，不甘示弱，飞扑而去，与妖化的食梦貘打了起来。

打斗之中，食梦貘的颜色越发黑暗，眼神也越发黯淡无神，它浑身不断地溢出一股又一股的浓腻黑气。

那些浓腻黑气落在地上，变成了黏黏腻腻的令人恶心的污泥，并且散发出强烈的腥臭味。

离奴一看，恶心得要命，顿时不想跟飞猪妖纠缠了。

“呕，这猪妖真脏——算了，好猫不跟猪斗，鱼让给你，爷不跟你计较了。”

离奴转身想走，但是已经晚了。

食梦貘张开大口，一股强大的力量卷来，将九尾猫妖也吸食进入腹中。

九尾猫妖一边狂吐妖火，一边挣扎，却被食梦貘分泌出的黑色污泥团团黏住，滑进了它巨口中的黑洞之中。

与此同时，食梦貘似乎心神尽失，无法控制自己，它的身上和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污臭的黑泥，黑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黑气。

黑气以九洲池为中心，在太初宫扩散开来，一点一点地逐渐笼罩了太初宫。

渐渐的，黑气又以太初宫为中心，向神都的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黑气所过之处，未睡的人们纷纷倒地，沉沉睡去。已经睡去的人们被黑气覆盖，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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