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君（上）

金环一听，十分惶急，她担心阿奎的安危，就要去山君的洞府要人。

由于金环早上是被仆人报告少吉噩耗的消息惊醒的，她既没有梳洗，也没有穿戴整齐，更没有服用早上起床时必然会服用的增益功力，永葆美貌的灵丹。

在府中会客也就罢了，如果要出门去与山君对峙，救回阿奎，至少也得穿戴披挂，才像样子。

所以，为了救回弟弟，金环就要回房间去准备。

青冥见状，为了体贴美人，为美人分忧，他阻拦了金环，自告奋勇。

“夫人，有我在这里，何须您出面呢？您安心地待在府里，我去找山君，替你把阿奎带回来。”

金环望着青冥，美目之中露出感激，她柔声道：“那山君凶残可恶，找他要人，必然会起一番争斗，十分危险。这是我们五毒与恶虎之间的宿怨，怎可把青冥公子你牵连进来？”

青冥拍着胸脯，道：“夫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夫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的心已经是夫人您的了，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只要夫人能够绽开如花的笑颜，我愿意效犬马之劳，为您献上一张虎皮。”

青冥舌绽莲花，甜言蜜语，说得金环心花怒放，她望向青冥的眼神里饱含着柔情万种。

“青冥公子，请一定要把二弟安全带回来。”

青冥承诺道：“包在我身上。”

金环柔声道：“等你带回阿奎，今晚我们再一起共品蛇花茶。”

青冥十分高兴，道：“那我们今晚再多聊聊天。”

金环眼波盈盈，道：“除了聊天，我们还可以做些别的更有趣的事情。如果青冥公子不嫌弃，我和这五毒幽府都是你的了。”

青冥笑道：“我的心已经属于夫人，我永远是夫人您的奴仆。”

元曜听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青冥要去夺回阿奎，极有可能与山君发生武力冲突。金环打算安排一些孔武有力的护院，让青冥带去。

青冥却拒绝了，道：“我带着小宠物去就行了。区区一只山虎而已，不需要那么大的阵仗。”

金环明白，青冥与山君比起来，一个是邙山中数一数二的大妖怪，一个只是普通恶妖，青冥对付山君，绰绰有余，派护院跟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金环暗自思忖，失去了少吉，五毒断了有力的一臂，以后在邙山的日子恐怕会变得艰难。但是，天降幸运，她却攀上了青冥，只要靠美色把青冥拿下，有了青冥这棵参天大树庇护自己，即使失去了少吉，她的日子也会更上一层楼。

金环心中暗喜，决定今天多吃几粒增益功力，永葆美貌的灵丹。

金环转念又一想，青冥和元曜去救阿奎，自己却一个人也不派去协助，好像也不行，她思忖了一下，开口了。

“三妹，你跟着青冥公子、元公子去，你擅长交涉，有必要时，就跟山君交涉一番，务必要安全地带回二弟。”

忘川道：“大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回二哥。”

金环放心了。

青冥、元曜、忘川三人一起出发，去往山君的洞府，准备救回阿奎。

山君的洞府离五毒幽府不算太远，都是在同一片山上，只是一个在山阳，一个在山阴，相隔一片树林，一道山涧。

离开五毒幽府，能够看见太阳了，元曜才发现，现在差不多是上午光景，还没有到正午。

忘川在前面引路，她心事重重，步履匆匆。因为在想心事，走得太快，远离了元曜、青冥一大段路，她都没有察觉。

元曜、青冥悠闲地在后面走着。

元曜忍不住小声地问道：“青冥兄，昨晚你说不喜欢金环夫人，今天怎么又在她面前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青冥小声地道：“她失去了兄弟，心中悲伤，肯定想听一些甜言蜜语，我就顺口说给她听了。”

“啊?那不是骗人吗？愚钝如小生，都能看出金环夫人想要嫁给你了。”

元曜惊道。

青冥十分无辜，道：“我没有骗她，我确实打算把阿奎完好无缺地带回去。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我也想知道五毒幽府里的秘密，花宝和少吉究竟是怎么死的。所以，阿奎不能被山君杀死，我得把他救出来。如果山君阻止我，那我也就不得不顺手送给金环夫人一张虎皮了。”

“那些甜言蜜语呢？”

元曜小声问道。

青冥笑道：“那些话语都是气氛使然，情绪需要，顺口一说，不能当真的画饼。”

“什么叫画饼？”

小书生不解。

“这个，我也是跟白姬学的。”

青冥道。

元曜奇道：“怎么又扯上白姬了？”

青冥道：“白姬一直告诉我，长安是一个好地方，乐游原上能够看见美丽的夕阳，春天曲江池边繁花似锦，风景如画，冬天还可以去骊山，悠闲舒适地泡温泉。我对长安十分神往，白姬一直说带我去长安玩。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兑现。哪怕她在长安缥缈阁待了上百年，都没有一次想起我，从没有写信邀请我去长安做客！她只有到了洛阳，才会想起我。我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白姬告诉我，这叫画饼，说一些让对方开心的话，让两人关系更加融洽，但是不需要兑现承诺。这就是画饼了，白姬教我的。”

元曜震惊侧目。

“青冥兄，先把白姬放在一边，你向往长安，长安离洛阳也不算太远，难道你自己不会去长安玩吗？”

青冥道：“我不敢，我害怕。”

元曜惊道：“你不是大妖怪吗？你怕什么？”

青冥垂头，道：“我害怕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从乌荼国逃到洛阳，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不得不如此。在邙山定居之后，熟悉了邙山，我就不想再一个人去任何陌生的地方了。这些年来，我都待在冥界之渊，即使是洛阳城，我都很少去。所以，要去长安玩的话，需要白姬陪我去。”

元曜望着青冥，道：“仆人不行吗？你可以带着仆人去长安。你有那么多仆人。”

青冥摇头，道：“仆人不行。我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得有一个信任的人陪伴，心里才安心。我无亲无故，又没有别的朋友，只有白姬可以陪我。”

元曜沉默了。

“青冥兄，小生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青冥想了想，道：“唔，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讨厌你。你的气息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让人十分舒服，和你一起，还挺好玩的。”

元曜道：“青冥兄，不管白姬怎么样，这次你陪伴了小生，只要你需要，小生一定会陪你去长安，不是画饼，绝不食言。”

青冥心中高兴。

青冥正要说什么，突然前面走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忘川抬头一看，来人是五毒幽府的仆人。——早上发现少吉死亡时，金环派去给阿奎报信的仆人。

仆人们看见忘川，急忙行礼。

忘川向仆人询问情况。

“三娘子，前面的山涧边，蹲守着几只恶虎，我们都不敢过去。二郎君和护院们不见踪迹，想是被恶虎们抓走了。”

忘川沉思了一下，让仆人们先别回去，替他们引路。

山林中，元曜、青冥、忘川沉默地跟着仆人们而行。

忘川愁容满面，道：“事情有些奇怪。二哥巡逻时被山君抓走，这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元曜、青冥不了解情况，好奇地望着忘川。

忘川就给两人解释，道：“我们五毒兄妹与山君互相为敌，彼此争斗，但是二哥巡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被山君抓住过。不是山君宽容，而是我们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以山涧为界限，划分地盘。山涧以北，是山君的地盘，山涧以南，是我们的范围，只要不越过山涧，彼此即使互相看见了，也不会动手。二哥巡逻，是从来不会巡逻到山涧以北的。今天，难道他越界了？还是山君越界了？”

元曜、青冥互相望了一眼，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去山君那儿看一看，就知道了。”

一条清溪从山中涌出，在树林和山石中蜿蜒流淌，仿佛是一条山中的碧绿玉带。

元曜、青冥、忘川跟着仆人们来到清溪边时，对岸有几只老虎雄踞在山石之上，虎视眈眈，气势慑人。

那几只老虎见了元曜一行人，一只站起身来，离开了。

忘川走到清溪边，隔着溪水，道：“恶虎，快把山君叫出来，让他放了我二哥！”

那几只老虎是山君的儿子和手下。

山君的儿子冷冷一笑，道：“那只毒蝎子吗？早就被我们咬死了，我父亲正在和众人商量，打算拿它的尸体泡酒呢。”

忘川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一阵晕眩，有些站立不稳。

元曜急忙上前去扶住忘川。

青冥望了一眼众虎，道：“别骗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如果真杀了阿奎，你们和五毒幽府必然有一场生死恶战，现在待在这儿戒备的老虎，就不止你们几只了。”

山君的儿子裂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不耐烦地道：“怎么龙啊，蛇啊，都跑来管闲事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走出树林，来到了山涧。

这些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位高大英武的中年男子，他满脸虬髯，不怒自威，正是山君。一个是阿奎，他走在山君的旁边，身边带着五毒幽府的护院。

元曜看见阿奎还活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忘川看见阿奎平安无事，一下子又恢复了精神，但是她看见阿奎和山君和平友好地并肩而行，不由得满心狐疑。她十分清楚，五毒与山君积怨已久，互相仇恨，阿奎尤其憎恨山君，怎么可能和山君如此和平地站在一起？

忘川正在狐疑时，魁梧的山君背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白衣女子，她肤如凝脂，唇似红莲，脸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穿着一袭白色云锦长裙，披着一条烟袅水波纹蚕丝披帛，鸦羽般的墨发随意地挽做倭堕髻，插着半月形螺纹金梳，发鬓上斜簪着一大一小两朵血红色的牡丹花。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五色长命缕，那长命缕有些特别，上面缀着珍珠与贝壳。

元曜定睛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

“白姬！”

白姬看见元曜，向他招手，笑道：“轩之！”

元曜急忙涉水过溪，朝白姬跑过去。

“白姬，你可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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