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莽夫崔莽，山鬼的下马威
李禹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搀扶住胤帝。
可却被胤帝抬手制止。
“退下。”
胤帝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
李禹跪了下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陛下，您这身子……”
“朕知道。”
胤帝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背对着李禹。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朕这条命，还能撑多久，朕也清楚，爱卿不必紧张。”
李禹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陛下……”
“行了，别说了。”
胤帝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朕不想听什么没用的废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凉州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李爱卿，你说，朕这辈子，做得对不对？”
这个问题，问得李禹一愣。
他抬起头，看着胤帝那道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陛下何出此言？您……”
“朕这辈子，为了这天下，杀了多少人？”
“兄弟，朋友，爱妃，就连自己的儿子，朕都杀过。”
他转过身，看着李禹，有些迷茫的说道：“可到头来，朕守住的，真的是天下吗？”
李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事情他不但知道，甚至还是他跟着一起干的。
这也是为啥他这个宰相当的这么稳当。
“朕守住的，不过是这把椅子罢了，可如今内忧外患，朕真得累了。”
李禹进言道：“陛下无需伤怀，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古来圣君贤主，又有几人能有您一二？”
胤帝自嘲地笑了笑，可这把椅子，还能坐多久呢？”
他又咳了两声，这次没有咳血，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所以啊，朕得赌。”
胤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朕要赌老九能成事，赌他能从肃州那个死地里杀出来。”
“北面安定，才能着手去准备南面的麻烦。”
“若是他真能做到，朕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哪怕到了下面，也有颜面去见先帝了。”
李禹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
“陛下，您的身体要紧，还请保重龙体。”
胤帝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退下吧，准备启程回京。”
“是。”
李禹起身，退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胤帝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萧煜那张年轻的脸。
“老九啊，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也带着几分无奈。
他都中毒好几年了，全靠太医的药压着。
根据太医所说，他最多也就三年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只给萧煜三年的时间。
因为他真的等不起了。
与此同时，大军行进，卷起漫天黄沙。
萧煜骑在马上，面色平静。
他看了一眼身侧。
左边是岳千里，这位传奇山鬼自从被召唤出来后，话就不多，一双眼睛几乎没离开过远处的祁连山脉。
右边是崔莽，他那个便宜岳父，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地骑在马上，腰间的酒葫芦就没放下过。
“殿下，咱们走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到铁门关？”
崔莽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嗝，瓮声瓮气地抱怨道，“依我看，直接全军压上，冲他娘的就完事了！三千个杀手，再加上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军，难道还能挡住咱们三万大军？”
张猛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却没说话。
这崔莽是王爷的岳父，他不好多言。
但一旁的岳千里忽然勒住了马，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
“冲？”
“二爷，这山里不是比谁的嗓门大，而是比谁的命更硬。”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山林间一群惊飞的鸟雀。
“看到那些鸟了吗？这个时辰，它们本该在林中栖息，现在却被吓得炸了窝。说明什么？”
崔莽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嘟囔道：“说明……说明有动静呗，还能说明什么？”
岳千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对外行的鄙夷。
“说明山里藏着人，而且人数不少，至少超过五百人。他们藏在下风口，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惊动了林子里的活物。”
他又指向另一侧一道不起眼的山涧，“还有那里，看到那几块被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石头了吗？”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山涧里的石头，都该是湿漉漉沾着泥沙的，可那几块却干净得像是被人舔过一样。”
“那是敌人的斥候，刚刚从那里涉水而过，踩掉了石头上的泥苔。”
岳千里缓缓转过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崔莽。
“二爷，你现在还觉得，可以一路冲过去吗？”
“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你若是带着大军就这么冲过去，不是勇猛，是送死！”
一番话，说得崔莽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酒葫芦也觉得有些烫手。
他是个粗人，以前也没打过仗，哪里懂这些门道。
此刻被岳千里几句话点破，他才惊觉，自己就像个没穿衣服的傻子，在敌人面前裸奔。
萧煜看着崔莽那副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笑。
这崔莽虽是个莽夫，但好在不是个蠢货，知道好歹。
他拍了拍崔莽的肩膀，笑道：“岳父，岳将军是山地战的祖宗，他说的东西，你得听。”
“这山里的规矩，和咱们在平原上打仗，不一样。”
崔莽老脸一红，讪讪地收起了酒葫芦，对着岳千里拱了拱手。
“岳将军，是俺老崔有眼不识泰山了，您别往心里去。”
岳千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萧煜见状，继续说道：“岳父，光听还不行，你得学。”
他指着前方一处险要的山坡，“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带一百个精锐，去前面探路，把沿途的地形、水源，以及任何可疑的痕迹，都给我仔仔细细地记下来，半个时辰后回来向我汇报。”
崔莽一听有任务，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点了百十号人，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看着他那风风火火的背影，萧煜摇了摇头。
这老小子，就是个欠磨的石头，得给他找点事做。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路边的树林中闪出，单膝跪在了萧煜马前。
是刘三的暗探。
“殿下，最新情报！”
暗探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递了上来。
萧煜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迅速扫了一眼。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了殿下？”张猛凑过来问道。
萧煜将纸条递给他，声音变得有些凝重，“黑蝎在铁门关的兵力，又增加了。”
“他们从肃州叛军那里，调来了一批重型军械，包括五百张三石强弓，还有二十架床弩。”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彻底把我们弄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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