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新民书店

九月二十日的上海是难得的阴天，法租界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发闷，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感。

新民书店就在霞飞路中段，两侧都是咖啡厅，橱窗里整齐码着新旧书籍，店门口还放了一块黑板招牌，上面写着：“新书到店，鲁迅文集《呐喊》《狂人日记》上新”的内容。

此时的书店周围，早已被76号行动队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杨琼站在斜对面的钟表行二楼，手里举着望远镜，目光锁定书店大门。她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完全褪去了办公室里的张扬，眼底只剩猎人般的锐利。

在她的安排下，手写分成了四组，一组守住前门，二组盯着后门，三组伪装成行人和喝咖啡的路人在周边布控，四组则是伪装成买书的人进到书店里。

在行动之前，她特意交代了所有人，目标会购买《呐喊》《前茅》两本书，接头人‘梅小姐’身份不明，可能是任何进店的女性。

杨琼放下望远镜，为了这张密电里的接头，她筹备了一天一夜，新民书店的老板已经被提前控制，换成了行动队的卧底；前后两条小巷的出口被堆满杂物，只留一条主路供人通行；甚至连路边的摊贩、行人，都是乔装打扮的手下。

她要是将“寒梅”和接头人一网打尽。

下午三点五十分，一个身影出现在霞飞路的尽头。

男人穿着藏青中山装，袖口熨得笔挺，上有带着一顶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线。他步履沉稳，不快不慢，在路过街角香烟摊时，甚至停下来买了一包梅花烟。

男人走到书店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身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衣襟，目光快速扫过街道两侧，在看到店门周边都是伪装的特务后，他没有慌张，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可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

他看了看橱窗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抬起手按了一下帽檐，随后推门走进了书店里。

刚走进店，伪装成老板的老板就立刻堆起笑容：“先生，想买点什么？”

“有没有《呐喊》和《前茅》？”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刻意掩饰的外地口音。

“有有有！”老板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递了过去，“鲁迅先生的经典，卖得最好了。”

男人接过书，指尖在两本的封面摩挲了一下，似乎在检查书籍是否完好，随即问道：“多少钱？”

“六块钱！”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柜台上，声音依旧低沉：“老板，郭先生的《恢复》什么时候上架？”

伪装成老板的特务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难道是接头暗号？他假装成一副思考的模样，心里却在飞快盘算：“寒梅”是女性，原书店老板是男性，这男人突然问起其他书，不像是寻常顾客，可他又不敢贸然判定这是不是接头的暗号。万一判断错了，惊动了目标，杨队长那边没法交代。

他随即清了清喉咙，作为暗号通知书店里伪装的其他人行动，随后语气平淡地回应：“不好说。这书印量少，印刷厂那边总拖工期，得看他们的进度，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到。”

男人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将两本书放在桌上，假装翻看起来。

伪装成老板的特务松了一口气，暗暗称赞了自己的随机应变。

男人刚坐下不久，两道黑影从书店后侧的书架后绕了出来。两人都穿着灰色短衫，袖口鼓鼓囊囊，正是埋伏在夹层里的特务。他们脚步很轻，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响，一左一右朝着男人的方向逼近。

距离男人还有三步远时，两人突然加快速度，同时掏出腰间的手枪。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了男人的后背上，触感坚硬而刺骨。

左边的特务压低声音，语气凶狠：“别动！老实点！”

男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

“两位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害怕和慌张。

“少废话！”右边的特务用枪顶了顶他的后背，力道加重了几分，“跟我们进内屋聊聊，别耍花样，否则别怪枪子不长眼！”

男人能感觉到后背上的枪口始终没移开，只要他有丝毫异动，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现在只能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再找机会脱身，如果不能脱身，那就只能……

“好，我跟你们走。”他语气平静，双手依旧举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男人顺从地在枪的威胁下朝着书店内侧的布帘走去。布帘后是间狭小的内屋，看起来像是储物间，堆着几摞旧书和木箱，光线昏暗，还有一扇门通向后院。

“进去！”特务推了他一把，男人踉跄了一下，被推进了后院里。

两名特务紧随其后，反手关上门，将后院与前面的书店彻底隔开。他们一左一右守住门口，枪口始终对准男人，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件猎物。

“转过身来！”左侧的特务厉声呵斥，枪口往前递了递。

男人慢慢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两名特务，想要安全脱身，得先让这两个特务放松警惕，76号肯定在后门安排了人，但比起前门，从后门逃脱的几率更大。

“老实交代，接头暗号是什么？”颧骨高耸的特务率先发问，语气急促，“你刚才为什么问《恢复》什么时候上架，是不是接头暗号？”

“别……别开枪，我都说。”男人装作被枪口震慑住的模样，声音颤抖：“我确实是来接头的，问《恢复》上架时间只是闲话，接头暗号是“《呐喊》中最好的一篇文章是什么？”答：“人各有所爱，我比较喜欢《狂人日记》这一篇”。”

颧骨高耸的特务听完，立刻看向年纪略大一些的特务，眼神里带着几分“大功告成”的兴奋。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一趟马上回来！”年纪略大一些的特务交代了一声，随即转身往前院的书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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