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夜港追杀（二）

就在他们刚冲出货堆，看到远处“海鹰号”货船的影子时，梅思平突然惨叫一声，身体猛地一歪，差点栽倒在地。

“怎么了？”高宗武急忙回头，借着码头探照灯的微光，看到梅思平的右肩渗出一片鲜红的血迹，黑色夹克被血浸透，正顺着胳膊往下滴。

“我中枪了……”梅思平的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没时间多想，高宗武一把架住梅思平的胳膊，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咬牙道：“撑住！就快到了！登上船就安全了！”

两人相互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栈桥跑。

梅思平的肩膀疼得钻心，可他不敢停下，只能死死咬着牙，跟着高宗武的脚步往前跑。丁奎等人在身后紧追不舍，枪声越来越近，一颗子弹打在高宗武脚边的地面上，溅起的片片碎石。

“海鹰号”上的船员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站在甲板上挥舞着信号灯，同时对着岸上开了几枪，子弹打在丁奎等人身边的货箱上，逼得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

“快！再快点！”高宗武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架着梅思平往栈桥冲。

终于，两人冲到了栈桥边。甲板上的船员放下了悬梯，伸手就要拉他们。就在这时，丁奎举枪瞄准了高宗武的后背，扣动了扳机。高宗武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拉着梅思平一起滚上了悬梯。子弹擦着高宗武的后背飞过，打在悬梯的铁链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两人爬上甲板后，船员立刻收起悬梯。

高宗武对着船员大喊着：“快开船！快开船！”

货轮的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船身缓缓移动，开始驶离码头。

高宗武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码头的灯光越来越远，丁奎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们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梅思平靠在铁门上，脸色苍白，捂着流血的肩膀，疼得浑身发抖，却也忍不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高宗武看着漆黑的海面，心里清楚，从登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彻底踏上了投敌的不归路。

而码头上，丁奎站在栈桥边，看着“海鹰号”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木箱。

货轮驶离香港海域，进入公海后，海风骤然变得狂暴，卷起的海浪拍打着船舷，船身在浪涛中剧烈颠簸，让人站不稳脚跟。

高宗武扶着甲板的栏杆，望着漆黑如墨的海面，只有远处零星的渔火，像鬼火般闪烁不定。梅思平靠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受伤的肩膀被临时包扎过，渗血的纱布在夜色里泛着暗沉的红。

“快到公海了！”货轮的船长突然喊了一声。

高宗武和梅思平立刻抬头望去，只见黑暗中，一抹微弱却稳定的灯光渐渐清晰，随着货轮不断靠近，灯光越来越亮，最终显现出一艘军舰的轮廓。

舰身庞大，在海面上像一座黑色的堡垒，桅杆上悬挂的日本国旗，在夜色里虽不清晰，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严。货轮缓缓减速，最终在距离军舰百米远的地方停下，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停下，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军舰上的探照灯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柱射向货轮，将甲板照得如同白昼，高宗武和梅思平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光线。

片刻后，就见军舰的侧舷放下一艘小船，船上坐着两名日本士兵，手里握着船桨划向货轮。小船在浪涛中起伏摇摆，却划的很极稳，很快就靠在了货轮旁边。

一名士兵伸手抓住货轮垂下的绳索，将小船固定住，另一名士兵则对着甲板上的人喊了一句日语，语气生硬还带着命令的意味。

“该走了。”高宗武转身对梅思平说。梅思平点了点头，站直身体，受伤的肩膀传来阵阵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船员放下悬梯，悬梯在风浪中不断摇晃，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看得人头晕目眩。高宗武踏上悬梯，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铁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爬。浪涛不断撞击着悬梯，让他的身体左右摇晃，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梅思平跟在后面，他的肩膀受伤了，右手使不上力气，只用左手抓着铁链，动作迟缓，每动一下他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终于，两人先后登上小船。日本士兵调转方向，划着桨朝军舰而去。

小船靠近军舰后，舰身垂下一架吊梯。两名日本士兵先爬上吊梯，然后伸手将高宗武和梅思平拉了上去。登上军舰甲板的瞬间，两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甲板上站着的日本士兵。

“高先生，梅先生，欢迎二位。”一个穿着日本海军中尉制服的男人走上前来，他身材挺拔，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中文说得还算流利。他的目光在梅思平受伤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高宗武强作镇定地回了个礼，开口道：“多谢中尉接应。”梅思平则因为疼痛和紧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二位一路辛苦，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房间和医疗用品，先请随我休息。”日本中尉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强势。

他转身迈步，身后的两名士兵紧跟其后，高宗武和梅思平对视一眼，只能跟上中尉的脚步，走进军舰内部。甲板上的探照灯依旧亮着，照亮了漆黑的海面，也照亮了他们这条投敌的不归路。

军舰内部昏暗压抑，走廊里回荡着两人沉重的脚步声，与远处海浪拍击舰身的声响交织。

本中尉引着他们走进两间相邻的舱房，舱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铁床和一张木桌。军医很快赶来，为梅思平重新处理伤口，碘酒擦拭伤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

高宗武在另一个房间里，望着狭小窗外那一片漆黑的海面，眼神复杂，虽然他们暂时摆脱了军统的追杀，可这份侥幸根本撑不了多久。上海看似是日方的庇护所，实则是另一座牢笼，军统的锄奸队绝不会放过他们，只会在上海布下更密的罗网，那些躲在暗处的暗杀，只会比香港的截杀更凶狠、更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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