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游行

太阳浅金色的光线漫过租界的红砖洋房，沐尧乘坐的汽车和简思萱乘坐的汽车几乎是一前一后驶出沐家洋口的大门。

不同与沐尧车里的凝重氛围，简思萱所乘坐的这辆车里气氛要融洽的多，简思萱靠窗而坐，指尖轻抵车窗，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街景出神。前排驾驶座上是司机张叔，副驾驶坐着的是薛斌，和她一起坐在后排的则是芍药，芍药的手里是简思萱的书包。

汽车往华童公学的方向慢慢开着，只是车子刚驶过两条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张叔不得不减慢了速度，最后更是直接踩下了刹车，汽车被迫停在了人群后方。

简思萱皱着眉，探头望去，只见前方街道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大多是穿着高中或者大学制服的年轻人，他们举着写有标语的木牌，正高声呼喊着什么，情绪激动。

薛斌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人群中，随后扭过头汇报道：“小姐，前面被游行的学生堵住了。”

简思萱点了点头，吩咐道：“薛叔叔，你下车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注意安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上海的这段时间，简思萱也抓清了一些规律，一般像这种学生游行，多集中在早上十点后，或者下午两点左右，现在才八点，这么早就开始游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小姐！”

薛斌推开车门，快步融入人群边缘。他避开拥挤的人流，随手拉住一名正举着木牌的男学生。那男学生约莫十六七岁，脸上带着稚嫩却坚毅的神情，被人拉住时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看向薛斌。

“同学，麻烦问一下，你们这是在抗议什么？”薛斌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些。

那学生上下打量了薛斌一眼，见他衣着整洁，不像是特务后，才松了些警惕，语气带着难以遏制的悲愤：“先生，你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一群义士去突袭日军所在的重光堂……”

说到这里，男学生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眶也红了几分：“只可惜……可惜他们一个都没活下来。那些日本人太残忍了，竟然把义士们的尸体拖到重光堂外面的空地上摆着，说是要威慑所有敢反抗他们的人！我们都是附近高中和大学的学生，在知道这件事后，特地聚集过来抗议，就是要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的骨气是吓不倒的！”

学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与愤怒。周围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义士尊严！”的口号声震耳欲聋，穿透清晨的薄雾，在街道上空久久回荡。

薛斌快步回到车上，拉上车门的瞬间，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在外。

他转身看向后排的简思萱，神色凝重，语气带着难掩的沉重：“小姐，问清楚了。今天凌晨，有一群义士突袭了日军的重光堂，可惜全员牺牲了。日军把他们的尸体摆在重光堂外的空地上进行威慑，这些学生都是去抗议的。”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简思萱整个人都愣住了，眼底的温婉被惊愕取代，她微微张着嘴，脑海里瞬间翻涌起几天前的画面。

那天她和沐萍从龙华寺归家，沐尧站在沐家洋楼的回廊下，语气温和地告诉她，重光堂协议的事不需要她操心，高宗武左腿骨折住院，协议大概率会推迟，他会重新部署暗杀计划，她只需要安心上学就好。

今天，11月22日，是历史上原本该签订“重光堂协议”的时间，怎么会突然发生的这种事。

那些被称作“义士”的人，会不会就是沐尧安排的军统人员？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贸然突袭重光堂？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难道……高宗武根本没受重伤，协议已经如期签订了？所以军统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发起突袭，哪怕付出全员牺牲的代价？

无数疑问交织在心头，让她鼻尖一酸，既担心那些牺牲的义士，更隐隐不安。

沐尧现在在哪里？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简思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眼神骤然变得坚定，看向薛斌：“薛叔叔，我们不去学校了，去重光堂看看。”

“小姐，这可不行。”薛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为难：“重光堂周边都是日本人的地盘，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那里的戒备肯定很严密。而且还有这么多学生在游行，万一日本人突然动手抓人，我们在附近逗留，很容易被殃及。”

薛斌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可简思萱的心头却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她知道薛斌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一想到那些牺牲的义士，想到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她就坐立难安，只想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芍药担忧地劝道：“小姐，薛哥说的对，那边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去学校吧！”

“不！”简思萱毫不犹豫地摇头，她坚定自己的想法，“我们就去附近看看，不靠近，远远的看一眼，不会出事的。”

薛斌皱紧眉头，脸上满是为难：“小姐，这不行。先生把你的安全交给我，我不能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薛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简思萱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薛斌，语气带着恳求，却依旧坚定，“我就远远看一眼，绝不靠近，只要看到重光堂的大概情况，我们就立刻走。”

她的眼神清亮而执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恳切。

薛斌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边是小姐的坚持，一边是守护安全的职责，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外界隐约的口号声传来，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芍药见气氛僵持，也跟着劝：“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先生知道了会生气的。”

简思萱却没有动摇，只是静静地看着薛斌，等待着他的答复。

良久，薛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为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妥协。

他知道表小姐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很难轻易改变。若是强行拒绝，她恐怕也会心神不宁，反而容易出意外。

“好吧，小姐，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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