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试菜

陈三正轮着斧头劈柴。

陆安平鬼鬼祟祟的靠过来，看着他一下又一下劈柴的样子，倚着石磨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挠了挠头，复又走了。

这一夜，再没有什么话，晚餐又是颜氏住了挂面来，颜氏手艺浓滋浓味，吃的陈三很顺口，一碗面下去满头大汗发出来，今天吹得一天的冷风，便就此发散了。

晚来风急，陈三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透过窗纸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见飘了几朵雪花，恍惚着睡过去，第二日却是个响晴的天儿。

陈三是个很勤快的人，一早敲了众大厨的门，为他们引燃了火炉炭盆，又扫了扫地上落得一片冰霜，最后搓热了手，接着昨夜的工作，砍起柴来。

沈福山昨夜就包扎好了，安稳稳睡了一觉，一早跟大厨们商量了把试菜做出来，正一群人往外走，看见陈三缩着脑袋，正摇晃着劈柴的身影，随手一指道：“别砍了来打下手。”

陈三点了头，快步的跟上去，到了厨房，一清早灌得一肚子的冷风，这才算和暖过来。

炉子里头还有些火苗，陈三不用人吩咐，快手快脚的过去，往炉子里面塞了段木柴，然后才站好。

沈福山几个围着桌子坐好了，把菜单子拍在桌子上。

唐鲁源道：“京师中人基本上尽是北方口味，咱们这些过于清淡的也该味儿浓一些，味儿重的便下手轻一些也就是了。”

沈福山道：“很是，咱们已经把那些清极淡极的从菜单上划下去了，这样大约变成了。”

马嵬生道：“可是，京城这地儿，讲究的人甚多，菜品改良之后便没有了咱们各种菜系的味儿，到时候没有竞争力，出菜还是不行。”

唐鲁源挠了挠头苦恼道：“那到底是改黑市不改？改了算是入乡随俗，不改呢，那自然走的是上品的路子，只是上品起来，客人买不买账还不一定啊。”

他说的话，众人也一致认同，唯有陈背实不用掺和这些事情，他做的本就是白案，口味儿什么的在他这儿怎么都是同南边儿一样，便垂了头，看自己手上的那道白印子来。

马嵬生更加苦恼，他毕生所学都在一个鲜字，又一向在自己家乡不曾出去过，外头的吃食一向没怎么尝过，怕坏了舌头，拿不准这个又顾念着那个，最后还是颜氏拍了板。

“怕什么？春丰楼是积年的大酒楼了，名声在外，还用咱们顾虑会不会一炮而红吗？咱们只管按咱们各自的路子来，春丰楼三个字摆在这儿，多年的老字号了，怎么都不会错的。”

众人闻言都说有理，便不再在这件事上面争论，各自洗了手，做起试菜来。

陈三自然跟着沈福山打下手。

或是摇摆在各个灶头之间给众人引火烧坑。

昨日里众人显本事的时候，陈三被那老掌柜给刁难着，满脑子都是盛气，今日一大早，肚里连口热乎的都没进呢，闻见起锅烧油的香味儿倒有些口齿生津。

沈福山今日打的好丸子，把肉馅儿掺上泡软的馒头碎屑，打两个鸡蛋歪着膀子搅动，搅得上了劲儿，攥成一个一个的肉丸儿，搁进油锅里，拿漏勺搅动起来。

陈三看的不真切，更加说不出沈福山往肉里面掺馒头干什么，眼神又被那边陈背实的动作吸引了。

他手上拿着个竹子打的半空的蛋正在打盆里面的鸡蛋清，同样动作迅速，还不时的停下来往打出大气泡的蛋清里面加糖。

五六个蛋清打出来一大盆的泡沫来，他又往里头兑了牛乳子。

陈三看不明白他做的什么，眼花缭乱的又看向了邵平蔚那边，邵平蔚做的还是一个大菜，拿外头冻得一桶冰来，雕出个盘龙的样子，快刀切得鱼脍拿筷子小心的贴在冰上。

陈三看的连连皱眉，心中思考着生鱼如何能吃，那边颜明潼又叫了：“加火。”

陈三赶紧过去她的那个灶孔边上，把轻干的木头塞进灶孔里头，伸了脖子使力一吹。

大火呼呼的着起来，颜明潼又连忙的加了他躲开。

陈三赶紧撤开，就见颜明潼掂起勺子来，火光一起来几乎映照的满屋子都暗下来。

陈三忙乱的热火朝天，额角都流汗下来，身上这件棉袄都觉得穿不住，赶紧往唐胖子那边去了。

唐胖子正炒着锅底儿，花椒牛油辣椒的味道又干又香，一边不住的翻炒一边儿还叫陈三去抓一把香叶大料来。

陈三赶紧去了，满手抓了香叶大料来，洒进锅里，唐胖子却还说不够。

连忙又去抓了满把，来回两回这才停下。

可这边刚停下，马嵬生又大声叫了闪开，陈三三两步让出地方去，就见马嵬生端着锅子换了另一个小火的灶。

陈三几乎汗流浃背，见这里的忙乱告于段落，正要喝口水，就见沈福山丢了条萝卜过来，指了他叫他雕一根竹子出来。

陈三傻了眼，过去他跟在陈金的身边，做的菜也都是精致的路子，摆盘来说至多雕一朵牡丹玉兰，且全都精着来的，自来也没有学过什么竹子的雕法。

沈福山见他久久不动不应，知道他是不会雕竹子的，皱了皱眉，把那根萝卜拿回来，三两下削了皮，手上一转雕起萝卜来。

陈三有些讷讷的，尴尬的挠了挠头，见一时半会儿没有自己的事儿了，索性去炉子边儿上蹲着烤火。

唐胖子见他停下来，连忙指使了他：“你去给我洗些菜来，绿叶子的，再切些薄薄的肉片儿来。”

陈三点了头，舀了水洗起菜来。

心里面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到了如今才知道自己原来知道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皮毛而已。

他们手上做的，更加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就连拿东西递调料，也拿不明白分量。

原来以为自己在刀工上面下的苦工多少也够了，打个下手尽够了，可没成想雕一丛竹子都雕不出来。

她心里面又哪里知道，陈金娘子当初教她的本事，仅在宅子里面够用的呢。

一边咬着嘴唇洗着菜，一边在心里面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把手艺学好了，再也不叫人看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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