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礼成

虞国公扶着女儿站好，替她最后整理了一下凤冠。

“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虞婉宁被喜嬷嬷和翠桃一左一右地扶着，一步步走出内堂。

府门大开，外面的景象让她也吃了一惊。

冠军侯府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一眼望不到头。打头的是八面威风的开道锣，后面跟着整整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红绸盖顶，喜气洋洋。顾九卿一身大红喜服，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满面春风。最惹眼的，是那顶由八个壮汉抬着的，雕龙画凤的喜轿，华贵非凡。

整条朱雀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争相探头，想一睹这盛世婚礼的景象。

“新娘子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顾九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虞婉宁面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送进了喜轿。

“起轿！”

随着一声高喝，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侯爷有令！撒喜糖！撒喜钱！”

几个亲卫提着早就备好的箩筐，将大把的糖果和铜钱往人群里撒去。百姓们疯抢起来，嘴里喊着恭喜的话，祝福声一浪高过一浪。

轿子里，虞婉宁听着外面的喧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行进。

行至一处街口，队伍却忽然慢了下来，最后竟停住了。

外面的喧闹声也小了些，隐约能听见一些争执。

轿子停了许久，外面的顾九卿似乎是打马往前去处理了。

没过一会儿，队伍又重新动了起来，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迎面而来的，是另一支迎亲队伍。

只是那阵仗，跟顾九卿这边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稀稀拉拉的几个吹鼓手，有气无力地吹着调子，嫁妆只有寥寥几抬，那顶喜轿，也只是寻常的四人抬小轿，红漆都有些斑驳。

两支队伍在狭窄的街口迎面撞上，高下立判。

陆铮也骑着马，只是那马看起来无精打采，他身上的喜服料子也远不如顾九卿的华贵。他看着对面那声势浩大的队伍，还有那些跟在后面捡喜钱的百姓，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

他看见顾九卿的亲卫又在撒钱，百姓们欢呼着去抢，心里一股邪火冒了上来。

“来人！也给我撒！”他对着身后的家丁低吼。

那家丁面露难色：“将军，我们……我们没准备那么多……”

“我让你撒你就撒！”陆铮压着火。

家丁只能硬着头皮，从怀里掏出几串铜钱，学着对面的样子往人群里扔。

起初还有几个百姓过来捡，可一看这边扔的又少又慢，跟对面那财大气粗的阵仗根本没法比，捡了两把便又都跑回了顾九卿那边。

陆铮看着那些人鄙夷的背影，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秦雪曼坐在颠簸的小轿里，感觉到队伍停下，心里一阵烦躁。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她掀开轿帘的一角，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陆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又闷又硬，“碰到一支出殡的，晦气。”

秦雪曼不信这话。她拨开轿帘的红纱，从缝隙里朝外看。

对面，顾九卿骑在马上，背影挺直。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妆队伍，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尤其显眼。街边挤满了人，都在对着那顶轿子指指点点，嘴里喊着吉祥话。

再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

秦雪曼攥紧了手里的喜帕，指甲掐进肉里。

两支队伍在街口就这么僵住了。那边的锣鼓敲得震天响，自己这边的唢呐声稀稀拉拉，不成调子。

陆铮勒紧缰绳，他看见周围的百姓都朝他这边指指点点，有的人脸上带着同情，更多的人是在窃笑。

顾九卿没回头，只对身旁的亲卫队长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陆铮的耳朵里。

“有的人，没那个实力，就该老老实实地让路。非要争这一时半刻，最后钱也花了，脸也丢了，何苦来哉？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

“顾九卿！”

陆铮催马上前一步，吼道：“你把话说清楚！”

轿子里，虞婉宁听着外面的动静，抬手轻轻叩了叩轿壁。

笃、笃两声，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外面的嘈杂。

“怎么了？还不走吗？别误了吉时。”

那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喜怒，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铮所有的火气。他听得出来，那是虞婉宁的声音。

顾九卿听见轿内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那顶华丽的喜轿，脸上的春风得意更甚。他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陆铮，只是对着前方一挥手。

“起轿，继续走！别让王府的贵客们等急了！”

一声令下，锣鼓再次喧天而起。顾九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行，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一路捡着喜钱，嘴里喊着恭喜的话，将这条街堵得更加水泄不通。

不过眨眼的功夫，方才还拥挤的街口，就只剩下陆铮那支孤零零的队伍。几个吹鼓手面面相觑，连调子都吹不连贯了。

秦雪曼在轿子里，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她掀开轿帘，看着那绝尘而去的华丽队伍，还有陆铮那灰败的脸，心里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噬。可她也清楚，此刻再闹下去，只会更难看。

“铮哥。”她强忍着屈辱，柔声劝道，“我们走吧，别为了不相干的人，误了我们自己的好日子。”

陆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了一眼秦雪曼，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最后颓然地挥了挥手。

队伍重新上路，只是那气氛，比出殡还要沉闷。

冠军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虞婉宁被翠桃扶出喜轿，当她抬眼看清府内景象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院子里宾客满堂，冠盖云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几乎都到齐了。而设在正厅主位上的，赫然是当今陛下，以及一身玄色常服，不怒自威的摄政王顾渊。

她终于明白，顾九卿给她的，是怎样一场泼天的富贵与荣宠。

“吉时到！新人拜堂！”

随着喜官一声高喝，虞婉宁被引至堂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她与顾九卿并肩，对着上首的皇帝与顾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四目相对。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虞婉宁看不真切顾九卿的模样，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投来的，那灼热而专注的视线。

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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