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野战遇敌，谁能抵挡？
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投向场中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究。
嬴政并未直接回答冯去疾的问话，只是对蒙恬微微颔首。
蒙恬会意，深吸一口气，转身，声如洪钟。
“启禀陛下！将作少府匠吏禽隼，奉旨督造新式军国利器，今已制成数样，恭请陛下与诸位公卿验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场中。
禽隼得到指令，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带着两名同样穿着工服的助手，快步走到第一件蒙布物件前。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了厚重的麻布！
“哗——”
麻布滑落，显露出其下物件的真容。
那是一架造型奇异的巨弩！
通体呈现冷硬的木铁混合质感，长度远超寻常弩机，几乎有一丈余长！
最令人瞠目的是，它并非单弓，而是由三张硕大的、以韧性极佳的桑木与牛筋复合制成的强弓，以奇特的上下叠压方式组合在一起！
弓弦粗如手指，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弩身下方是坚固的木制基座，带有转向的机括，尾部则是一个造型复杂、带有数个摇柄和棘轮结构的绞盘装置。
弩臂上搭着一支如同短矛般的巨箭，箭镞是三棱破甲锥形，寒光四射，箭杆粗壮，尾羽亦是特制。
整个巨弩线条硬朗，结构复杂而充满力量感，仿佛一头匍匐在地、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洪荒凶兽！
“此乃何物？”
冯劫忍不住失声问道，他虽非武将，但也见识过军中强弩，何曾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那三张叠加的强弓，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臂力发酸。
禽隼恭敬地回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回禀御史大夫，此物名为‘三弓床弩’，亦称‘八牛弩’！”他特意强调了“八牛”二字。
“八牛弩？”冯去疾喃喃重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顾名思义，需八牛之力方能张开？”
禽隼用力点头。
“正是！寻常人力绝难开动此弩，全赖尾部绞盘，通过滑轮组省力，方可上弦。因其威力巨大，发射时如霹雳雷鸣，”
嬴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沉声道：“试射。”
“诺！”
蒙恬亲自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十名体格魁梧的锐士，在禽隼的指挥下，两人稳住弩身，其余八人分成两组，奋力摇动绞盘上的摇柄。
绞盘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粗大的弓弦被缓缓拉动，三张强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弯曲，积蓄着恐怖的能量。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可见其上弦之艰难。
校场另一端，约三百步开外，立着一堵仿照敌军城墙砌筑的、厚达尺余的夯土夹木板靶墙！
旁边还有一架缴获自匈奴的、用于模拟城头的包铁木制橹盾。
终于，“咔哒”一声脆响，弩机扣死，蓄势待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
一名锐士举起木槌，对准释放机括，奋力砸下！
“崩——！！！”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猛然炸开！
仿佛晴空霹雳，又似巨木崩断！
声音在校场高墙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大地都似乎微微颤动！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那支巨箭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离弦而去！
尖锐的破空声凄厉无比，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
下一刻！
“轰！！！”
三百步外的夯土木板靶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击中！
巨箭并非射入，而是近乎“砸”了进去！
夯土四溅，木屑横飞！靶墙中心位置，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呈放射状的裂纹蔓延开去！
而那架包铁橹盾，更是被直接洞穿，铁皮扭曲，木屑纷飞，几乎散架！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观阅台上，所有重臣，包括已知情的李斯，都被这远超想象的毁灭性威力震慑得目瞪口呆！
冯去疾老眼圆睁，嘴巴微张，手中的玉圭差点脱手掉落。
他仿佛看到了大秦锐士推着此等利器，面对天下任何坚城巨垣，皆可一箭洞穿！
以往需要数月围攻、填埋无数生命的攻城战，或将因此而改写！
冯劫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边疆那些屡屡依靠坚城固守的叛逆，在此等神兵面前，所谓的城高池深，简直如同木板一般！
郑国也忘了他的农事，喃喃道：“……这，这若是用于开山凿石，疏通险峻河道……”
蒙恬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声音洪亮地禀报。
“陛下！此三弓床弩，有效射程可达五百步以上！若以特制踏橛箭，箭镞带倒钩，箭杆绑绳索，可直射城墙，形成攀爬阶梯！若换装巨石，则可远程轰击城楼、砸毁器械！实乃攻城拔寨之无上利器！”
嬴政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眼中那压抑的火焰终于腾起，但他依旧克制着，只是缓缓吐出一个字：“善。”
禽隼受到鼓舞，立刻示意助手揭开第二块麻布。
这一次，露出的是一把造型同样奇特的手持弩机。
比制式秦弩稍大，弩臂更显粗壮，最关键的是，弩身中部安装了一个类似车轮状的圆形金属构件，边缘有钩齿，旁边连着一个小巧的杠杆。
“此物名为‘神臂弩’！”禽隼介绍道。
“其妙处，全在此‘偏心滑轮’上弦机构！”
他亲自演示，将脚踩住弩身前的铁环，用手扳动那杠杆，只见那轮状构件转动，勾住弓弦，竟似不甚费力地，就将一把需要强健臂力才能拉开的强弩轻松上弦完毕！
整个过程，比标准秦弩的上弦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哦？”这一次，连沉稳的冯去疾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是文官之首，但也知弩机之利在于射程与穿透，弱点便是上弦缓慢，射速受限。
此弩若真能如此省力且快速上弦……
依旧是试射。
目标换成了两百步外的双层皮甲木桩。
“嗖！”
箭去如流星。
精准命中！
噗嗤一声，箭镞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两层皮甲，深深没入后面的木桩之中，箭尾剧颤！
“好弩！”冯劫忍不住赞道。
“若我军弩手皆配此弩，箭雨密度何止倍增？野战遇敌，谁能抵挡？”
禽隼脸上放光，补充道：“此神臂弩，射程、穿透力皆远超现役任何单兵弩！更因其上弦省力，士卒可保持更高频率的连续射击，或在激战中更持久作战！”
嬴政的目光更加深邃，他仿佛看到了大秦弩阵以倍增的效率，将死亡的箭雨泼洒向匈奴骑兵或者任何敢于顽抗之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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