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陪陛下行此险棋吧！

“陛下乃万乘之尊，天下之主！一身系大秦社稷之安危，亿兆黎民之期望！岂可……岂可因一狂徒妄语，便轻弃祖宗基业，以身犯险，去往那子虚乌有之‘仙界’？此非人主之道，实乃……实乃亡国之兆啊陛下！”

李斯涕泪交加，言辞激烈，已然顾不得什么君臣分寸，他必须用最刺耳的声音唤醒似乎陷入魔障的皇帝。

蒙恬紧随其后，这位身经百战、视死如归的猛将，此刻脸上也全无血色，只有无尽的恐慌与不解。他虎目圆睁，几乎是吼了出来：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陪那赵先生去死？还要去什么鬼仙界世界？

这比让我独自面对十万匈奴铁骑还要可怕！

陛下若有不测，这刚刚一统的天下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扶苏公子虽贤，却未必能镇住那些骄兵悍将和六国余孽！我蒙家世代忠良，誓死护卫陛下，岂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自寻死路？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末将蒙恬，愿率我大秦锐士，为陛下扫平一切阻碍，擒杀任何敢对陛下不敬之人！但陛下……陛下岂能自赴死地？那赵天成所言是真是假，谁人能证？若其是诈，陛下岂非……岂非……末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末将愿即刻去往秘狱，亲手了结那妖人，永绝后患！”

蒙恬情绪激动，甚至说出了要杀赵天成的狠话，可见其内心之焦灼。

蒙毅相对沉稳，但此刻也是面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怆和理性分析下的极度忧虑。

陛下此举，太过惊世骇俗！

这已非简单的国策之争，而是动摇国本，颠覆人伦！

陛下为何如此执着于赵先生？

难道仅仅是因为其才？

还是说……陛下对那‘仙界世界’，也生了如同追求长生一般的好奇与执念？

这可远比求仙问药危险千倍！

仙药虚无，尚可醒悟，此法一行，恐无回头之路啊！

“陛下，臣蒙毅泣血叩请！李相、兄长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忠心！陛下乃大秦之太阳，若太阳陨落，则万物凋零，天地反复！赵先生之才，固然旷古烁今，然其价值，岂能与陛下万金之躯相提并论？以陛下之安危，换先生之三年，此交易，代价太大，大秦……输不起啊！望陛下以江山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三思！再三思！”蒙毅的额头也贴在了地面上，肩膀耸动，显是情急至极。

嬴政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孤峰，承受着三位心腹重臣如同海啸般的谏阻和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动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跪伏在地、身躯颤抖的三人，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被冒犯的帝王之怒，有被理解的渴望，更有一种超越时代的孤独与决绝。

赵天成……他就像一扇窗，让朕看到了窗外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钢铁咸阳，那蒸汽轰鸣，那亩产数十石的粮仓……

朕一生追求超越三皇五帝，若连看一眼更广阔天地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千古一帝？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殿内的悲声：“尔等……以为朕是去求死？”

三人抬头，眼中尽是茫然与痛惜。

嬴政嘴角勾起一丝复杂难明的弧度，那笑容里有傲岸，有疯狂，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

“赵天成求死，是为回归，为千亿奖金。朕随他去，是为亲眼见证！见证那钢铁丛林，见证那飞车巨舰，见证那亩产数十石的神物是否真的存在！朕要看看，他所言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们以为朕是被蛊惑，是昏聩。不，朕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赵天成带来的改变，已经证明了他话语的价值。

那‘仙界世界’即便只有他描述的十分之一，也足以让朕心甘情愿用一切去交换一眼！

更何况，这并非永别。

若真能去，或许……或许还有归来之日？

“可是陛下……”李斯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嬴政断然打断，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太阿剑，扫视着三人。

“李斯，你精通律法，善于权衡。你告诉朕，若用朕三年后的‘可能之险’，换赵天成毫无保留的三年倾囊相授，换我大秦未来百年、甚至千年的强盛基石，这笔交易，是亏，是盈？”

李斯张了张嘴，他想说皇帝安危无价，但在嬴政那灼灼的目光逼视下，那句“亏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从纯粹的利害计算……若赵天成真的能在三年内将所学尽数传承，若那“仙界世界”的见识真的能哪怕只实现一小部分……其价值，确实难以估量。

嬴政又看向蒙恬：“蒙恬，你为将者，当知慈不掌兵，有时为了战略大局，战术上的冒险乃至牺牲，亦在所难免。朕此举，便是最大的战略冒险！赌的，是我大秦的万世基业！你告诉朕，此险，该不该冒？”

蒙恬胸膛剧烈起伏，他习惯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陛下这番话，将他置于了一个更宏大也更残酷的“战场”。他扪心自问，若有一战，能以自身性命换取决定性的胜利，他蒙恬会毫不犹豫。那么陛下呢？以陛下之尊，行此“战术冒险”……他喉咙干涩，竟无言以对。

最后，嬴政的目光落在蒙毅身上：“蒙毅，你心思缜密，常伴朕左右。你当知朕，绝非一时冲动。朕意已决，此非商议，而是决断！”

蒙毅抬起头，与嬴政的目光对视，他从那双眼底看到了不容动摇的意志，也看到了一丝属于“人”而非“神”的渴望与决绝。

他心中巨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臣子的忠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再次叩首：

“臣……明白了。陛下圣心独断，志在千秋。臣……蒙毅，谨遵陛下之命。愿……愿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完成此……旷世之约。”

蒙毅的表态，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还在激烈反对的李斯和蒙恬头上。

他们愕然看向蒙毅，只见蒙毅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赤红，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坚定。

李斯看着嬴政那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又看看已然“倒戈”的蒙毅，再想到赵天成那无可替代的价值，以及陛下那超越常人的野心……他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下来。他知道，一切谏言都已无用。

罢了，罢了……陛下心意已决，如同当年决意横扫六合一般，无人可挡。

既如此……我李斯，便再做一次陛下的利剑，陪陛下行此险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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