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令定两局
传呼机在腰间剧烈震动，像一颗被激活的定时炸弹，嗡鸣声尖锐而急促。
油腻老板的叫骂声戛然而止，王建军审视的目光也微微一凝。
在这间充斥着焊锡和劣质塑料气味的狭小店铺里，这突兀的震动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战鼓。
李毅看都没看那个还在叫嚣的老板，只是对王建军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平静地回望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稍等。”
随即，他转身，在那油腻老板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街角那个散发着铁锈与尘土气息的公共电话亭，整个过程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电话接通，林正东那压抑着极致焦虑的声音，如同电流般嘶嘶作响：“老板！出事了！湘城机床厂这帮孙子油盐不进！把我晾了半天，最后来了个什么狗屁副科长，态度傲慢得很，一口咬死三十万，一分不能少！还话里话外地暗示我，说我这种小角色没资格跟他们谈！”
李毅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平静得像一潭千年古井。
他听完林正东那机关枪似的汇报，只下达了一个让对方大脑瞬间宕机的指令。
“老林，停止谈判。”
电话那头的林正东猛地一滞，呼吸都停了半拍：“什么？老板，我……”
“你现在就去火车站，”李毅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台正在下达指令的超级计算机，“买一张明天最早去株洲的火车票。”
“然后，回去告诉那个副科长，你不买了。就说湘城这边没有诚意，你要连夜去考察株洲的工厂了。”
“记住，”李毅顿了顿，那语气，像一个正在布局天下的棋手，“姿态要做足，要让他们觉得，这只煮熟的鸭子，马上就要飞了。”
林正东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李毅的节奏！
这……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眼看就要谈崩了，不想办法弥补，反而主动掀桌子？
但出于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近乎盲目的信任，他还是将所有困惑都狠狠咽了下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明白！”
李毅挂断电话，返回“通达电子”。
那油腻老板见他回来，正准备继续用那套“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辞来嘲讽，李毅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
他径直走到王建军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台几乎已经修复好的索尼录音机上，淡淡地开口，那声音，像一块投入了沸水中的巨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王师傅，这台索尼的机器，电容有设计缺陷，耐热阈值比规格书上标定的低了百分之五。”
“你就算换上新的保险丝，用不了多久，还得烧。”
“治标不治本。”
王建军那只拿着烙铁的右手，猛地一僵！
烙铁的尖端悬在半空中，距离焊点只有不到一毫米，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一直冰冷如铁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缺陷，是索尼内部都未曾公开的秘密！
是当年逼得无数顶级维修师抓破头皮都找不到根源的“玄学”难题！
他自己也是在拆解了不下二十台同型号机器，烧掉了上百个零件后，才勉强摸索出来的独门心得！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他妈懂个屁！”油腻老板还在旁边像只苍蝇一样叫嚣着。
王建军却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站起身。
他那瘦高的身躯，像一杆重新挺直的标枪。
他沙哑着嗓子，对李毅说了三个字。
“出来谈。”
两人走到店外那条嘈杂肮脏的小巷里，空气中混杂着饭菜的油烟味和下水道的酸腐气。
李毅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王建军的心里。
“王师傅，在一个连电阻和电容都分不清的蠢货手下，埋没你这双‘鬼手’，有意思吗？”
王建军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李毅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没时间说废话。我需要你，在70小时内，帮我组装一批随身听。这不是请求，是邀请。”
他上前一步，那双在巷子阴影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我邀请你来当我的技术总监。”
王建军沉默了许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冰冷都化作了深深的审视。他沙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听过一个传说，”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陈田村有个‘鬼手老王’，能化腐朽为神奇。我信这个传说。”
接着，他抛出了那颗足以将王建军所有防线都彻底炸碎的、真正的重磅炸弹！
“事成之后，钱不是重点。”
“我给你建一个全广城最好的电子实验室，给你一个团队，给你足够的研发经费。”
李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两块万年玄冰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
“我们的目标，是造出我们中国人自己的VCD！”
“我要让当年把你开除的那个国营大厂，以后，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VCD”！
“实验室”！
“让老东家吃灰”！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柄淬了毒的重锤，狠狠砸在了王建军的心坎上！
他那颗早已被酒精和屈辱麻痹的心脏，在这一刻，疯狂地擂动起来！
他因技术理念过于超前、不被那群思想僵化的老官僚理解而被当成替罪羊开除的滔天屈辱，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了汽油的火星，瞬间被彻底点燃！
他看着李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在燃烧！
他沉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
“这批随身听，我要三成纯利。”
“至于VCD，我不要钱，我要百分之五的技术股！”
李毅毫不犹豫，在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注视下，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言为定！”
王建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曾经能修复世界上最精密仪器的手，此刻，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一个落魄的传奇，一个来自未来的野心家，在这条肮脏的小巷里，正式结盟。
帝国的技术核心，就此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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