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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躺着,我这就去弄


蒋伯封回到家之后,沈静姝连忙问他调查的怎么样,放火贼抓到没有?

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蒋伯封怕她再受刺激,只能把派出所的调查结果咽进肚子里,没跟沈静姝细说,只含糊道公安同志还在查,已经有线索了,让她安心养着。

沈静姝也知道发愁没意义,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库房里囤的那批成衣,大部分都是从港城或者羊城来的货,进货价可不便宜,尤其是那批冬装料子,可是进口货!预付款就给了三分之一,尾款还欠着呢。

还有几个老主顾定的棉袄,收了定金,如今交不出货,自然得把钱给人送回去,还有客人放在这儿的几件缝补、改大小的衣服,也得赔。

再加上店里日常的流水、人工房租……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一万多块的亏空!

大半年累死累活,全都没了。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

蒋伯封端了小米粥进来,见她这样,放轻了脚步。“吃点吧,我在里面放糖了。”

沈静姝没动,声音闷闷的:“伯封,你帮我找一下春花,让她把我那个锁在抽屉里的硬壳本子拿来,那抽屉是铁皮的,应该没烧坏。”

“什么本子?急用吗?医生说你……”

“急用。”沈静姝打断他,“那本子里记着所有布料和客户的账,我得算算怎么赔给人家。”

蒋伯封没办法,只好去找李春花。李春花把本子送了过来,虽然没烧坏,可也有好些页都被熏黑了。

李春花是最早来店里的,天天早出晚归,挣得比寻常厂里的女工多多了,看到这个本,她又想起在店里忙忙碌碌的日子,也是心酸难言。

“静姝,都这样了,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沈静姝抹抹眼泪,接过本子,手指摩挲着焦黑的封面,然后翻开。

她看得极慢,一笔一笔,眉头越拧越紧。

蒋伯封在一旁看着,心里堵得慌。

“静姝,欠多少我给你垫上,你别着急上火。”

沈静姝咬着唇:“这可是一万多块的亏空,我不能……我不能把压力都给你。”

“你我之间还说这个?”

沈静姝还是固执地摇头:“我不想什么事都要你来给我兜底,我早说过,往后不管任何事,我都要靠自己!”

怎么靠?怀着孕,手里还没钱,难不成要她把新买的房子再卖了去?

蒋伯封知道她性子倔,不再多说,只心里暗暗发急。

照顾她这些天,厂子里压了一堆事等着他处理,没办法,只能花钱请了个小工帮忙照看着。

他忙完厂子里的事,得空就往派出所跑,或者自己去火灾现场转悠。

店里仍旧一片狼藉,连店面带后院仓库,烧得就剩个空架子,黑乎乎的,焦糊味浓得呛人。

他围着断壁残垣转圈,希望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隔壁老吴嗑着瓜子出来倒垃圾,看见他,叹了口气:“蒋厂长,还找呢?公安都来看好几遍了,要我说,这八成是得罪人了。”

蒋伯封递了根烟过去:“吴大哥,你上次说听见砸东西的动静,大概啥时候?”

老吴接过烟,别在耳朵上:“估摸着……得后半夜了,我起夜那会儿,听见砰哐一声,还以为谁家打架呢!也没在意,后来就闻见烟味儿了,再后来,火就烧起来了,好家伙,半边儿天都映红了,我还寻思天亮了呢!”

“就没看见什么生人?”

“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老吴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前几天,是有几个生面孔在街口晃悠过,流里流气的,不像好人,但我没见他们靠近你们店。”

蒋伯封心里记下,又去问别的邻居。

大家说法都差不多,没太多新线索。倒是有个在街口修自行车的老头说,起火前一天下午,好像看见个穿红格子衬衫的女人在店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但没进去。

“长啥样?”

“没看清脸,个子不高,瘦瘦的。”老头比划着。

红格子衬衫?

蒋伯封脑子里过了一遍,没什么头绪。

他又去找了李春花和王秀芹,仔细问了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店里找过茬,或者发生过口角。

两个姑娘想了半天,都摇头。

生意一直不错,先前供销社那边起了矛盾,罪魁祸首也给抓起来了,就再没别的什么,顾客也都挺好说话的。

调查陷入了僵局。

蒋伯封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沈静姝躺了快半个月,终于被允许下床活动了。

她脚沾地的时候,还有点飘。

蒋伯封紧张地搀着她,亦步亦趋。

能下床后,家里那本账本就更不离手了。

没事就拿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眉头拧着疙瘩。

蒋伯封看着心疼,现在正是秋冬交替的时候,厂里又进了一批货,他的存款一早就压进去了,手里剩的活钱不多。

好歹够拿出来把欠的账给平了。

这天下午,沈静姝在窗跟前溜达,太阳不大,不凉不热的。

她忽然对来干活儿的小工道:“婶子,帮我杀只鸡,炖个汤吧,不要太油腻,汤里放点当归红枣,就按照广式汤那个炖法,清淡点的。”

婶子有点意外,来干这几天活,而他还是第一次听沈静姝主动说想吃点什么,笑道:“你想喝汤了?好事啊,嘴壮点,身子才能养好啊!你躺着,我这就去弄。”

“多炖点儿,我给伯封送去点,他最近也够累的,我顺便也活动活动。”

婶子笑了:“哎哟,儿子都那么大了,你们小两口还这么恩爱啊,真叫人羡慕!要我说还是蒋厂长人好,要是我家那口子……嗐,不提也罢。”

汤炖上的时候,满屋子飘着淡淡的药材香气和鸡的鲜味。

沈静姝慢慢走到厨房,看着火候。

她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神里多了点活气。

她用铁饭盒仔细装好汤,跟婶子交代了一声就坐车去了。

路上碰到相熟的邻居,都关切地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店的事真是太可惜了。

她勉强笑着应付过去。

进了纺织厂,门口老大爷认识她,也没拦,只叮嘱她慢点走。

车间机器轰鸣,她没去车间,径直往蒋伯封的办公室那排平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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