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转机

“我……我还带了一批零件，看看换上能不能使？”

沈静姝勉强发出声音。

维修工直摇头：“不行，这机器里面整个都不能使，那些个零件根本没啥用啊！”

沈静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扶着机器才没瘫下去。

二十台机器啊，全是报废翻新的破烂！这可把厂里最后那点家底都掏空了！

“咋会这样……”她声音直发颤，“我明明挨个检查过的啊……”

蒋伯封脸色铁青，但还是先扶住她：“别急，先打电话问问。”

会计室里，沈静姝手抖得拨了好几次才拨对号码。“嘟……嘟……”

电话响了老半天，总算通了。

“喂？粤华机械吗？”沈静姝急吼吼地问。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嗓门：“找谁啊？我们这是杂货铺！”

很重的口音，沈静姝都不太能听得懂。

沈静姝心一沉：“请问之前这儿的机械公司……”

“搬走啦！搬走啦！谁知道他们去哪了，还欠我档口房租没给呢！”说完，对方啪嗒挂了电话。

沈静姝又不死心打销售经理的电话，只听里头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完了……”她瘫在椅子上，全身发软，心脏发空，脸煞白，“全都联系不上了。”

李春花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啊！那么多钱呢！”

蒋伯封沉声道：“给墨白打电话，让他赶紧去瞧瞧。”

等回电的工夫，车间里静得吓人。

工人们都蔫头耷脑的，只有老李拆机器的哐当声。

电话铃一响，沈静姝一把抓起话筒：“墨白，咋样了？”

电话那头江墨白喘着粗气：“静姝，坏了！他们那个仓库都搬空了！隔壁摊主说三天前就连夜跑的，还欠着两个月房租呢！”

沈静姝手一软，话筒差点掉了。

蒋伯承接过去又问了几句，脸越来越黑。

挂了电话，会计小声问：“厂长，这个月工资……还发不？”

蒋伯封看了他一眼：“发，我还有些积蓄，先垫上。”

可他的那些钱，怎么撑得了好几百人的工资？又能撑多久？

下个月可就要交货了！

再者，这边夏天过的快，总共就热那么两三个月，如果不能在这两三个月里出一大批衣服，那沈静姝辛辛苦苦跑出来的单子，就只能作废。

先前的一切投入都白搭了！

机器不能停，报废的先扔一边，用老机器对付着。

可是……万把块钱仍在那儿，怎么叫人甘心？

晚上，沈静姝一个人摸黑进了车间。

月光照在那堆废铁上，她摸着冰凉机器外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要是不贪那个便宜就好了！我怎么不去死呢！”

“胡说什么！怎么就要死了？！”

黑暗里突然传来蒋伯封的声音。

沈静姝吓了一跳，见他提着盏煤油灯过来，脸上蹭着油污，“别自责了，这个价钱，换了我也得心动。”

他在那堆破烂前蹲下，捡起个齿轮仔细瞅：“下午让老李拆了一台，发现虽然整体报废了，但有些件儿还能用。”

沈静姝抹把脸：“能用又咋样？也凑不出一台整的。”

蒋伯封却笑了笑，黑暗里，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静姝，你忘了我手里还有钢厂和五金厂？让他们照着样品加工零件呗！”

他拿着齿轮比划：“咱把这些件儿都拆了，好的留着用，坏的当样品，让钢厂照着重做！”

沈静姝愣住了：“这……能行吗？”

“试试呗！”蒋伯封越说越来劲，“老李说了，这小日本子的设计确实妙，要是能仿出来，说不定比买新的还强！”

“样机都有了，咱大可以自己生产，再组装，没什么难的！”

说干就干。

第二天天没亮，蒋伯封就带着老师傅们开始拆机器。

每个零件都编号登记，能用的放一边，不能用的仔细包好。

沈静姝也没闲着，她直接去了自家钢厂。

技术员老周一看样品就皱眉：“哎呦，这精密度太高了，咱这设备怕是不行。”

沈静姝拿起个齿轮掂量：“先试试！做坏了算我的！”

话都这么说了，那也只能先干着。

于是，每天都有工人蹬着三轮往钢厂送零件样品，钢厂印模具，大体上弄得差不多了，再送到五金厂去，技术员们对着图纸在机床上一点点调试。

头一个星期做出来的零件根本没法看，不是尺寸差一截就是表面糙得很。

沈静姝急得满嘴燎泡，蒋伯反倒安慰她：“急啥，这才刚起步。”

第二个星期，老师傅们摸着了门道，做出来的件儿越来越像样。

有个老技工还改了几个设计：“照咱这改法，起码多用三年！”

这天下午，第一个仿制齿轮装上机器试车。工人们全围过来，大气都不敢喘。

“嗡——”机器转起来了，齿轮咔咔响得顺溜！

“成啦！”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车间里顿时炸了锅。

老李激动得手直抖：“厂长！真转起来了！”

蒋伯封长出一口气，转头对沈静姝笑：“看，我说什么来着？”

往后日子，车间成了临时装配厂。

工人们白天赶工，晚上就跟技术员学组装。

有的老工人比技术员还在行，摸一摸就知道零件合不合格。

一个月后，第一台全自制零件的缝纫机诞生了！

虽然不像原来的那么好看，但转起来又快又稳，性能更强了。

“试试做件衣裳！”沈静姝拿来布料。

她亲自上手操作，针头快的看不见残影，线迹密实匀称，一点儿不输进口货！

“太带劲了！”工人们呼啦围上来，“咱有自己的新机器了！”

蒋伯封看着运转的机器，脸上止不住的笑：“静姝，咱这是因祸得福啊！这自个儿造的机器维修方便，零件随便换！”

“不止，咱们可是掌握了这种高速平缝机的制作方法，咱们自己生产来卖！肯定比卖衣服转得多！”

沈静姝红着眼圈点头：“这段时间你们粗辛苦了，要不是我瞎折腾……”

“嗐，说的哪的话，你不也白天晚上的熬着？”蒋伯封柔声安慰着。

日落西山，两个人并肩站在车间，日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金边。

蒋伯封轻声说：“静姝，这回真多亏了你。”

“要不是我买了假货……”

“要不是你，咱也想不到自个儿造机器。”蒋伯封握紧她的手，“要是没有你辛辛苦苦忙前忙后，这个厂怕是已经倒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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