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风暴眼中的棋手
刘莽那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太和殿内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死亡倒计时那冰冷到令人窒息的阴影。
“火药……全城陪葬？”
“完了……全完了！”
短暂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大殿内轰然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
几名养尊处优的老臣两眼一翻，竟当场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宫女太监们更是抖如筛糠，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发出无意义的啜泣。
就连龙椅之上的萧青鸾，那张总是清冷如万年冰湖的绝美脸庞，也瞬间煞白如纸。
她扶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紫檀木捏碎。
就在这混乱与恐慌抵达顶点的瞬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大，却异常清晰，如同磐石般沉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与尖叫。
“都闭嘴！”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那个声音的来源——李澈。
他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半分惊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冰山般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旁人，而是俯身，一把拎起早已精神崩溃、瘫软如泥的刘莽的衣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问出了一连串精准到令人发毛的问题：
“火药从何而来？由谁负责埋设？引信是什么结构，水力、机括还是火媒？计时装置安放在何处？摄政王启动装置后，去了哪里？”
这一连串冷静、专业、直击要害的问题，让精神崩溃的刘莽都为之一愣。他那涣散的瞳孔下意识地聚焦，仿佛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回答道：“是……是工部火器司的库存……埋设……埋设是由宫里的‘样式房’总管，一个叫海大富的老太监负责的，只有他最懂皇城地下的‘龙脉’走向……王爷说……说那是他最后的‘作品’……”
“样式房！”
“海大富！”
李澈和萧青鸾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瞬间从那堆混乱的信息中，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样式房，是大景王朝负责皇家建筑设计的核心机构，存有整个皇城最详尽、最机密的建造图纸！
而这个海大富，无疑就是解开这场死亡谜题的关键人物！
李澈立刻站直身体，转向龙椅之上的萧青鸾。
两人无需多言，那份在血与火中锤炼出的默契已达顶峰。
“我需要皇城所有宫殿的建造图纸，尤其是地下管网和地基结构图。”李澈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如同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军令，“所有参与过近期宫殿修缮的工匠、太监，必须立刻集中审问！”
萧青鸾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迅速恢复了女帝的威仪。
她看着李澈，那双凤眸中充满了无条件的、绝对的信任。
她立刻对身旁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内阁首辅下达了第一道旨意：
“传朕旨意！即刻查封样式房，所有图纸一卷不落，全部送到太和殿！命禁军、内卫协同，将所有相关人等，带到文华殿，由李先生亲自审问！抗旨不遵者，立斩！”
李澈继续道：“老黑，你带一队人，全城搜捕摄政王。他既然称这是‘贺礼’，就一定会在能欣赏到这场‘烟火’的最佳位置。去查京城所有制高点，尤其是能俯瞰整个皇城的钟楼、鼓楼、酒楼！”
一直侍立在殿外的老黑闻言，没有半分犹豫，只是重重一抱拳，转身便带着一队亲卫如风般离去。
李澈最后说道：“组建一支敢死队，由桃源军工兵和投降的火器司工匠组成，随时准备拆除引信。”
萧青鸾再次下令，一道道清晰、果决的旨意被迅速传出，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开始剖解这场看似无解的危机。
短短几十息，原本混乱不堪的太和殿，变成了一个围绕着李澈高速运转的战争指挥部。
就在指令下达，众人开始行动时，一名被紧急带来的、负责管理宫廷匠籍的小太监，突然浑身发抖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地禀报：“回……回陛下，李先生……那个……那个样式房总管海大富，一个月前就……就失踪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关键人物，竟然失踪了！
然而，李澈却异常敏锐地追问：“失踪前，他有什么异常？”
小太监努力地回忆着，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好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把一些最珍爱的图纸都锁进了一个紫檀木箱里，还……还跟奴才念叨过一句……”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复述出了那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谶言。
“他说‘天火焚城，总得给蝼蚁留条生路’……”
京城，最高的建筑，观星楼顶层。
这里早已被清空，只剩下摄政王萧远山一人。
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素白的宽大长袍，临窗而坐，面前摆着一壶早已温好的美酒。
他平静地看着下方那已经逐渐被桃源军控制的皇城，看着那一队队黑色的甲士如同蚂蚁般涌入，脸上没有丝毫败者的颓丧，反而带着一种创造者等待杰作完成时，那种病态的、狂热的期待。
他身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与他手中酒杯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连着的、无比精巧的翻砂计时器。
计时器里的朱砂，正如同流淌的血液，一刻不停地，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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