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井水浊,人心恶
天刚蒙蒙亮,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黑水沟清晨的宁静,如同将一把生锈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所有人尚在酣睡的梦里。
“水!水里有鬼啊!”
负责打水准备和泥的居民发疯似的扔掉木桶,连滚带爬地跑回营地,脸上满是见了鬼般的惊恐。
第七组的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陈数里和孙叔带着众人匆匆赶到那口临时挖出的浅井旁,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井水不再是昨夜的清澈,而是变得浑浊不堪,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水面上甚至还漂浮着几只翻着白肚的死虫子。
水源被污染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瞬间击垮了刚刚才因自制砖坯而高涨起来的士气。
“完了……全完了!”一名年轻的考生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没有水,就没法和泥!砖坯没法做,窑也砌不起来!我们……我们输定了!”
绝望,如同井里的污水,迅速蔓延开来。
刚刚才看到一丝希望曙光的居民们,也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眼神,比井水还要浑浊。
就在这片混乱与恐慌之中,陈数里却异常镇定。
他蹲下身,不顾那刺鼻的恶臭,先是仔细闻了闻水的气味,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
银针并未变色。
“诸位莫慌!”陈数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这不是剧毒!若是砒霜鹤顶红之流,银针早已发黑。依学生之见,这水里不过是被人掺了大量的生石灰和污秽之物,其心可诛,意在恶心我等,拖延工期罢了!”
他站起身,环视着那一张张写满惊愕与茫然的脸。
他没有去追查凶手,而是随手捡起一根烧剩的木炭,就在那片泥泞的地上,三下五除二,画出了一个结构清晰的剖面图。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可以效仿古法,造一个‘滤水斗’。”
他指着地上的图样,用一种清晰无比、充满了逻辑力量的口吻解说道:“取一只大木桶,在底部钻几个小孔。然后,依次铺上干净的布料、捣碎的木炭、细沙、再铺一层布料,最后是小石子。将这污水缓缓倒入,经由层层过滤,出来的水虽不能直接饮用,但用来和泥砌窑,已是绰绰有余!”
这个方案条理清晰,切实可行,瞬间为所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但孙叔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却依旧凝重。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陈组长,法子是好法子。可这滤水斗做起来费时,过滤起来更慢,跟牛喝水似的。咱们今天一天的活计,怕是都要耽搁了。”
远水,难解近渴。
刚刚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残酷的现实压得只剩一缕青烟。
就在众人再次陷入两难的困境时,巷口处,传来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一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在自己孙子的搀扶下,提着半桶虽然不多但却异常清澈的清水,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她走到第七组临时挖出的和泥坑边,不由分说,便将那半桶水“哗”的一声,尽数倒了进去。
“陈组长,孙师傅,”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这是老婆子家省下的,你们先用着!不能让那帮挨千刀的畜生,耽误了大家伙儿赚钱的好事!”
一人带头,应者云集!
“我家也有!”
“算我一个!”
几十户黑水沟的居民,男女老少,竟自发地提着自家的水桶、水盆,甚至锅碗瓢盆,从那些阴暗的窝棚里走了出来!
他们将自己家中那点可怜的储水,毫不犹豫地汇集到工地之上!
涓涓细流,汇成江河。
那清澈的水流,洗去的不仅是泥土,更是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看着眼前这由“百家水”汇成的清溪,陈数里和孙叔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入夜,第二组营地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崔九双眼通红,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
他听着手下关于第七组工地上那热火朝天、军民一心的汇报,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傲慢的脸,已经彻底扭曲。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几个心腹家丁,下达了最后的、不计任何后果的死命令。
“带上家伙!趁着后半夜,人最困乏的时候,去把第七组那些还没入窑的砖坯,给本公子全部砸烂!”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倒要看看,他们明天一早,面对一地烂泥,还如何绝处逢生!”
他已经彻底疯狂,放弃了所有的规则与体面。
……
丑时,夜色最浓。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月色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摸进了第七组的工地。
工地上静悄悄的,只有几堆即将燃尽的篝火,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的轻响。
看着那片空地上,一排排如同士兵般整齐列队的砖坯,为首的家丁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他从怀中摸出一柄沉重的铁锤,对着手下低声喝道:“动手!砸完就走,一个不留!”
他们狞笑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与铁锤。
就在此时!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梆子声,如同惊雷般划破了夜空的死寂!
刹那间,四周那些看似随意的草垛和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火把齐刷刷地亮起,如同瞬间睁开的数十只愤怒的眼睛!
孙叔肩上扛着一把大号的铁锹,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铁锹的青壮居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这几个不速之客死死地堵在了中央!
那几个家丁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家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孙叔用铁锹的边缘,轻轻拍了拍为首那家丁早已煞白的脸,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孙爷爷我当年在北境跟胡人玩命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崽子还穿开裆裤呢!”
他冷冷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就这点偷鸡摸狗的伎俩,也敢来班门弄斧?”
一番毫无悬念的、甚至算不上搏斗的单方面殴打之后,所有家丁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名眼尖的居民,从他们丢下的工具中,捡起了一柄做工精良的铁锤,只见锤柄的末端,清晰无比地刻着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清河崔氏的篆体“崔”字。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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