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笼中鸟
江之杳在睡梦中极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华丽的金色鸟笼里，栏杆冰冷，折射着金光。
她拼命地挣扎，不知怎么竟逃了出来，赤着脚在无尽的黑暗中奔跑。
身后，有沉重压抑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拼了命地向前跑，心脏狂跳。
突然，一双冰冷的大手从背后猛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一个怪物……或者说，一个她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无尽阴冷与疯狂的存在，从后面紧紧贴着她。
冰冷的舌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敏感的耳廓。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姐姐……你要去哪里？”
“啊——”
江之杳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额发。
然而，还没等她从噩梦的余悸中缓过神来，眼前近在咫尺的、如同鬼魅般矗立的高大黑影，让她瞬间瞳孔骤缩，再次爆发出更凄厉的尖叫：
“啊——！！！”
那黑影沉默地立在床前，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还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意。
更让她恐惧的是，黑影的背后，竟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刺目的血红。
极致的恐惧让她手脚发软，但还是慌乱地按亮了床头的壁灯。
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脸。
冷白的皮肤，深邃立体的五官，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翻涌着骇人墨色的眼睛。
“呜……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看清是谁，江之杳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巨大的惊吓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
她崩溃地哭出声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声音颤抖。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很吓人的知不知道……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种被噩梦和现实双重惊吓的心悸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然而，站在床边的男人，对于她的崩溃和眼泪，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锁住她，里面没有心疼，没有歉意，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死寂和……某种濒临爆发的疯狂。
江之杳哭得委屈，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不满地抬起泪眼瞪了他一眼。
可这一眼，却正好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压抑的戾气，让她心里猛地一紧，哭声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往头顶看去——
果然！
刚刚看见的那片刺目血红，是头顶的弹幕。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诅咒般疯狂滚动，充满了恶意和兴奋：
【恶毒女配终于要完了，太好了！】
【弟弟这次是真黑化了，我说的！】
【反派干脆把她杀了吧，反正她勾三搭四的！】
【是啊，一边吊着男主，一边和别的男人暧昧，弟弟早该疯了。】
【快点把她抓起来，关起来，别让她出来祸害男女主了。】
【对啊，就应该把她关进那个与世隔绝的城堡里……永绝后患！】
这些充满恶意的宣判，让江之杳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恐惧。
关起来……与世隔绝的城堡……
难道她梦里的金色鸟笼……
江祈浪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终于动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便将她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姐姐，你怕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难过，但江之杳看得分明，他脸上根本没有半分难过的神色，只有一种即将失控的疯狂。
江之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身体的求生本能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从床上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语无伦次地哭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呜呜呜……小祈不要吓我，我害怕……真的好害怕……”
男人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凛冽寒气，而江之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裙，肌肤相贴的瞬间，她被冻得打了个冷颤，却抱得更紧了。
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凭着本能示弱。
她仰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疑惑地问：“小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祈浪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也没有推开她。
他只是垂着眼眸，冰冷的目光落在她濡湿的睫毛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姐姐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完成了。”
他对上她茫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姐姐不是说过……要给我奖励吗？”
江之杳一愣，随即想起晚上顾泽的仓惶离场。
原来……是江祈浪的手笔？
他动作这么快？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莫名地轻松了一瞬，仿佛一直压着的某块石头被搬开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声音还带着哭腔，夸奖安抚他：
“小祈这么厉害呀。真棒……想要什么奖励？姐姐给你买……”
她试图将气氛拉回熟悉的、她可以掌控的“姐弟”模式。
男人那双一直冰冷的眸子，只一眼，就看穿了她此刻的强装镇定和刻意讨好。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
“我想要什么？”他重复着她的问题，身体毫无预兆地向前倾，逼近她。
“姐姐……真的不知道吗？”
“啊！”江之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低呼一声，身体向后倒在了床铺上。
男人也随之压了下来。
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浓重的阴影和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完全包裹。
如此近的距离，江之杳甚至能清晰地数清他浓密的睫毛，感受到他灼热紊乱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发现，男人的耳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精致的黑色耳钉。
和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沉默顺从、干净得如同白纸的少年，截然不同。
江之杳有一瞬间的愣神，目光被那对突兀的耳钉吸引。
江祈浪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过的失神。
他伸出手，抓住她一只试图推拒他的手，然后牵引着她的手，强迫她的指尖，触摸上自己耳垂上那枚冰凉的黑色耳钉。
“姐姐喜欢这个吗？”
他低声问，声音沙哑，温柔又危险，“我也有。”
他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江之杳心中警铃大作，不安到了极点。
她想要收回被他抓住的手，却发现手腕被他攥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男人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别……”她慌乱地偏过头，躲避着他越来越近的唇，声音带着哭腔和恳求，“小祈，别这样……”
“为什么？”
江祈浪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强迫她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翻涌的疯狂，要将她彻底吞噬，“为什么不行？”
江之杳被他眼中那骇人的神色吓得心脏紧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这样。
一开始，她明明只是想利用他对付顾泽而已，她享受他的顺从和守护，却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地步。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十几年来姐姐的身份早已刻入认知。
她卑鄙，她利用他，可她从未想过要跨越这条界限。
她不能……至少不应该……
内心的挣扎和恐惧让她崩溃，她抗拒地偏过头，闭着眼，喊出了那个她自以为最正当、也最无力的理由：
“不行，因为……我是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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